一本新书抨击了当前评估西方经济战政策的教条主义思想。
托马斯-库恩在其1957年的开创性著作《哥白尼革命》中写道，哥白尼的"天文学创新"具有"多元性"的特点，"超越了单个学者的能力"。
他说，研究哥白尼革命提供了一个"理想的机会，可以用它来发现许多不同领域的概念是如何以及以何种效果编织成单一的思想结构的"。
由Narges Bajoghli、Vali Nasr、Djavad Salehi-Isfahani和Ali Vaez合著的《制裁如何发挥作用：伊朗和经济战的影响》（斯坦福大学出版社）中也有类似的多元思想。与天文学一样，制裁研究也超越了学者个人的能力范围。四位作者为理解制裁的运作带来了不同的专业知识。巴乔格利是社会学家，纳斯尔是政治学家，萨利希-伊斯法哈尼是经济学家，而瓦伊兹在转向安全问题之前是一名核物理学家。
关于制裁政策效力的研究，往往侧重于政策设计，看它是单边还是多边措施，是一级还是二级制裁，针对哪些部门、实体或个人？在这些研究中，实施制裁的国家被置于系统的中心，对其轨道上的受制裁国家施加力量。《制裁是如何起作用的》一书的哥白尼特点在于，它坚持认为对制裁效力的真正理解不是来自对政策的分析，而是来自对实施制裁的社会和经济的分析。
在阐述本书的目标时，作者宣称，"政策制定者和学者"在询问"制裁有效吗？"时，本身就问错了问题。这个问题集中在制裁国的实力上，答案显而易见。"当一个像美国这样幅员辽阔、经济实力雄厚的国家对一个国家实施严厉制裁时，制裁当然会'奏效'：制裁会对公民的日常生活造成巨大破坏，影响目标国家的政治文化，并引发经济震荡。
作者认为，更好的问题是"制裁是否以其'应该'的方式发挥作用？这一问题将"目标国的行为变化"置于模型的中心。它还允许对制裁如何伤害普通人进行更敏感的审视，作者与伊朗的个人联系无疑为他们提供了这一洞察力。
直到最近，西方政策制定者仍对制裁的效力抱有固执的信念，尽管在大多数被制裁的国家，尤其是古巴、伊朗、伊拉克、叙利亚、朝鲜、委内瑞拉和俄罗斯，制裁显然未能达到预期的政策效果。但是，就像圣奥古斯丁劝告人们不要试图了解上天的运作一样，致力于制裁政策的决策者们认为"没有必要探究事物的本质"。
2018年，特朗普政府单方面对伊朗实施了"最大压力"制裁，引发了人们对滥用制裁的新担忧。但即使许多前制裁实践者对过度使用经济胁迫提出警告，制裁显然仍将是美国外交政策的支柱。正如丹-德雷兹纳所言，"二十年的战争、衰退、两极分化以及现在的疫情削弱了美国的力量。心灰意冷的美国总统们箭筒里的箭越来越少，他们很快就会动用制裁这种简单易行的工具”。
2021年，在特朗普政府肆无忌惮地使用制裁，令盟友沮丧、激怒对手的刺激下，拜登政府对其制裁政策进行了一次跨部门审查，目的是确保"经济和金融制裁现在和将来仍然是美国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的有效工具"。审查提出了"使制裁现代化"的步骤，包括确保制裁政策以"严格的经济分析、技术专长和情报为依据，以确保制裁是我们国家安全武库中追求既定目标的正确工具"。
2023年5月，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首次聘请了一名首席制裁经济学家。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们开始探究其制裁政策的本质，这在当时尚属姗姗来迟。
受制裁国家本身也在为更好地理解制裁做出类似努力。尽管制裁对伊朗的经济和社会环境产生了巨大影响，但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对制裁本身进行研究。伊朗的著名智库现在都有专门的制裁专家，他们的任务是了解美国制裁是如何运作的，并评估伊朗经济所承担的成本。
对于华盛顿和德黑兰新近评估制裁及其影响的分析师来说，《制裁如何发挥作用》是一份宝贵的资料。巴乔格利、纳斯尔、萨利赫-伊斯法哈尼和瓦埃兹在讨论制裁效果时以目标国家为中心，展示了制裁案例研究应该是什么样的。要回答制裁应该如何发挥作用的问题，就必须说明目标国家是如何看待制裁的。
本书的第一章并没有从讨论什么是制裁、如何设计制裁或制裁的经济效果开始。相反，我们读到了退休教师Fariba的故事，她讲述了自己在伊朗被制裁的经济中面临的岌岌可危的处境。法里芭曾经"在德黑兰过着稳固的中产阶级生活"，但现在却一直在担心如何让她减少的收入"尽可能地延伸"。
在第三章中，我们终于谈到了制裁对伊朗经济的影响，我们可以更加敏感地解读收集到的统计数据。例如，当我们读到"从2011年到2019年，约有900万人失去了中产阶级的地位，加入了中下层阶级甚至是穷人的行列"时，我们会想起法利巴和她为生活所做的努力。
这正是《制裁是如何起作用的》在形式上的创新之处，使其成为一项重要贡献。作者并没有提供大量的新信息，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介绍了现有的研究。本书源自作者委托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所发表的一系列研究论文，我自己是其中一篇论文的作者。该书还借鉴了80篇"长篇口述历史访谈"，其中包括对研究制裁影响的伊朗研究人员的访谈。作者将这些论文和访谈的发现与日益增多的制裁研究中的洞察力结合在一起，创建了一个首创的制裁宇宙论。用它来描述制裁的力量、作用的物体以及改变的轨道和轨迹。
《制裁是如何起作用的》与哥白尼的《论天体的旋转》有异曲同工之妙，库恩认为后者是一部"相对呆板、冷静和不革命的著作"。在库恩看来，这本书的意义"与其说在于它自己说了什么，不如说在于它促使别人说了什么"。换句话说，哥白尼写的是一部"革命性而非革命性的著作"。库恩后来的学术研究确立了新"范式"的应用如何推动科学知识的发展。如果没有正确的范式，那些希望创新的人，无论是科学家还是政策制定者，甚至都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正确的问题。
《制裁是如何起作用的》最后呼吁我们转变对制裁政策的评价范式。"随着美国制裁俄罗斯这样的大型经济体，并威胁对中国这样的国家实施更严厉的制裁，我们作为学者、政策制定者和相关公民，就理应以批判的眼光审视经济制裁。换句话说，现在是了解制裁如何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埃斯凡迪亚尔-巴特曼赫里杰2024年2月6日《负责任的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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