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是蒋介石最为难过的一天。

  眼看着自己的对手站在象征中华民族形象的天安门城楼之上,用湖南味十足的乡土话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蒋介石心中当然不是滋味。

  其实,当时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就在广州,住在广州东山梅花村32号陈济棠公馆。这是蒋介石在广州常住的居所。这一天,蒋介石或闭门沉思,或长吁短叹,或敷衍来客,或收听新闻,打发这难奈的时光。蒋介石究竟在想什么,至今恐怕也只能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一个时期以来,尽管美国政府对日薄西山的蒋介石政权的鄙弃和公开的侮辱言论使蒋介石大失所望,但在毛泽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这一天,蒋介石还是寄希望于美国政府对他的支持和对新中国政府的遏制。

  蒋介石通过总机好不容易要通了美国的电话,话筒里传来宋美龄熟悉的声音,蒋介石心中一阵兴奋。

  当宋美龄讲到美国政府决定继续承认蒋介石政权,而不承认北京政权时,蒋介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连声说:“好!好!好!”

  其实,蒋介石深知美国方面的这种支持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

  早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动反攻以后,美国人就越来越认为蒋介石政权的瓦解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挽回国民党的威信,争取美国更多的援助,蒋介石决定派夫人宋美龄前往美国游说。

  1948年11月28日,蒋夫人飞往美国。直到1950年1月才回到台湾与蒋介石相聚,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大陆。

  蒋夫人到达美国后,国务卿马歇尔只“愿意”以“私人朋友”身份会见第一夫人,而不是以政府的名义,使蒋介石感到十分失望。美国礼宾司对第一夫人的到来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迎接蒋夫人的尽是一些二流官员。宋美龄发回国内的第一封电报极为简短:“没有人对我们感兴趣。”

  蒋夫人苦等了九天之后,杜鲁门总统才同意接见。接见不过半小时,杜鲁门总统表现得彬彬有礼,也有几分冷淡,他强调了中美友谊的意义并表示歉意说:“美国不能向中国提供比计划中的4亿美元更多的援助。”

  蒋夫人的访问,目的有三个:让美国方面明确表态继续支持国民党政府;得到一大批物质援助;请一位高级军事家赴华考察中国局势,人选是麦克阿瑟将军。

  争取的一点援助经费,早已被蒋夫人一年的游说花费一空,只是经过中央银行转手后又重新流入到美国。请麦克阿瑟将军赴华考察的意见被否决。但蒋夫人不负众望,说动美国政府表示继续支持国民党政府,实现了一个重要的政治目的。

  蒋介石当然应感到欣慰了。

  蒋介石的日子终究不好过。

  第二天,苏联宣布正式承认中国共产党政权,无异于是给蒋介石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蒋介石忧虑地说:“俄帝之承认共党伪政权,实乃既定之事,且为必有之事;而其所以如此急速,盖以我在联大控俄案通过,彼乃不能不出此一着,以作为报复之行动耳。今后俄帝必与共党订立军事同盟,助共党建立空军与海军,则我为势更劣,处境更艰,此为最大之顾虑。”

  这一天,下野八个多月的蒋介石在园子里踱着方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虽然刚才留声机中共产党新闻称他为“蒋贼介石”,使他听了非常生气,用蒋介石之骂“娘希匹、娘希匹”骂着共产党,骂着毛泽东,以解心中之恨。

  其实,蒋介石此时也知道,对于如日之升的共产党、毛泽东,已是无可奈何;对北京共产党政权的成立,也只能听之任之。目前,惟一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复职就任总统,依靠广州或台湾,与共产党、解放军一决高下。可是代总统李宗仁就是不交权,把个蒋介石气得肺都要炸了。

  更让蒋介石不可思议的是,李宗仁竟然还以代总统名义,当面数落蒋介石的过错。窝里斗使得蒋介石内外交困,心力交瘁。

  那还是9月中旬的一天,国民党面临全国军事大溃败,广东全境失守已经成为定局。自代行总统以来,李宗仁在部署长江、西南防务上,由于蒋介石暗中指挥控制军队,导致部署屡遭失败。李宗仁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要找蒋介石好好对质一番,以抒胸中的积愤。

  “今天我是以国家元首的地位来对你谈话。”李宗仁一开口就掷地有声,蒋介石顿感来者不善。

  李宗仁接着说:“因为国事已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得不畅所欲言。你过去每把事弄糟后,便把责任和过失推到别人身上,例如东北剿共的失败,徐蚌会战的全军覆没,你说是军队不听你指挥;又如发行金元券,引起全国经济恐慌,人民破产,自杀成群,你不反躬自省,反责备人民不拥护你的经济政策;再如你纵容特务,滥捕学生及爱国人士,引起舆论指责,你不自疚,反说是本党同志不听你的话使然……凡此种种,真不胜枚举!”

  李宗仁历数蒋介石在政治上造成的过失,说:“你主政二十年,贪赃枉法之风甚于北洋政府时代。舆论曾讥评我们为‘军事北伐,政治南伐’。其实,这种评语尚是恕辞,因为北洋官僚政客对舆论抨击尚有所畏忌,而我国民政府则以革命旗帜为护符,凡讥评时政的,即诬为‘反动分子’,以致人人钳口,不敢因片言惹祸。你对此情形竟亦熟视无睹,明知故纵!”

  “记得在南京时,魏德迈特使曾在国府饯行席上痛诋中国官员贪污无能。他以一个外国官员公开侮辱我政府,实在不成体统,当时与会众人中,竟有当场掉泪的,不知你亦有所闻否?究作何感想?”

  李宗仁历数蒋介石在他代行总统后进行幕后掣肘的情形,说:“你此番已是第三次引退,你当时曾对张治中、居正、阎锡山、吴忠信各人一再声明,五年之内决不过问政治。此话无非暗示我可放手去做,改弦更张,不受你的牵制。但事实上,你所作所为却完全相反,不仅在溪口架设七座无线电台,擅自指挥军队,而且密令京沪卫戍司令汤恩伯亲至杭州逮捕浙江省主席陈仪,并擅自派人接替。后到台湾,又命汤恩伯到福建挟持福建省主席朱绍良离闽,并擅自派汤代理福建省政府主席兼绥靖主任。凡此皆属自毁诺言、目无政府的荒唐行为!”

  然后又数说蒋介石用人不当,并举例说:“像汤恩伯这样暴戾和任性的人,你也倚为心腹,能不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