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向日本文学小说家九段理惠的铜球致敬。她正在接受日本最负盛名的文学奖项之一——芥川奖。评委们正在用甜蜜语言来评判她的新小说《同情的东京塔》，一位评委会成员宣布：“这部作品完美无瑕，很难找出任何缺点。”然后，就在那一刻，她在自己的住房里，一脸随意地宣布这本书的很大一部分是由ChatGPT写的。“在写这本书时，我积极利用了像ChatGPT这样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她说。“我想说，书中大约5%的内容逐字引用了人工智能生成的句子。”

一个在英语圈几乎闻所未闻的日本奖项，立即成为世界各地的头条新闻。高雅文学文化守门人最可怕的噩梦成真了吗？评委们是不是像盲品中挑选出蓝修女的葡萄酒大师一样，满脸滴着鸡蛋？就九段理惠而言，她是在作弊吗？嗯，却也不是。

对于后一个问题，我们可以反驳说，她使用人工智能生成的语言正是为了表达人工智能生成的语言的观点：也就是说，她想，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测试“软而模糊的单词”可以如何表达。然而，模糊了我们道德的清晰度。我们可以进一步反驳，ChatGPT没有决定小说的哪5%将由ChatGPT编写，也没有决定其中包含ChatGPT语言的哪些部分。

对于前一个问题，评委们认为这部小说不错是否只是一个错误。我们可以说：我们肯定已经过去了这一切。如果他们认为《东京同情塔》完美无缺，那么，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看，如果他们是正派的批评家，我们可以期待读者同意，那就是那样。我们不是都在GCSE中了解到，读者对这首诗的解释比试图弄清楚作者的意思要重要得多吗？罗兰·巴特不是早在1967年就宣布了《作者之死》吗？

单一的、充满灵感的作者创作出近乎神圣的独创性文本的想法，本身就是浪漫主义的后遗症。那是两个世纪的昙花一现。在此之前，小说作家经常竭尽全力假装自己是从别人那里抄袭的，即使是在他们编造的时候，也还是那么做。乔叟总是在谈论“mynauctor”，而根据先例改编的文本被认为比没有改编的文本更值得信赖和更高的地位。弥尔顿修改了《圣经》，莎士比亚修改了霍林赫德，等等。

近代以来，实验主义和现代主义作者，一百年来一直在使用随机性或自制的算法来生成文本。1920年，达达主义杰出人物特里斯坦·查拉宣布，诗歌可以通过以下方式来写：取一篇报纸文章，长度与你想要的诗一样长，用一把剪刀将其剪成其组成词，在袋子里摇晃，然后抄写它们按照出现的随机顺序排列。汤姆·斯托帕德的戏剧《悲剧》中有一段有趣的内容。

这只是各种文学恶作剧的发令枪。威廉·S·巴勒斯和他的合作者布里昂·吉辛在六十年代接过查拉的接力棒，尝试“剪切”，很像达达诗歌，还有“折叠”，就是将现有书籍的两页折叠在一起，这样边缘相遇，然后跨过折叠阅读以形成新文本。奇幻作家JeffNoon在2001年出版的书《Cobralingus》中提出了一套算法指令，用于通过Noon所谓的“过滤门”（类似于DJ混音唱片）来转换文本。儿童作家安迪·斯坦顿最近出版了《蓝鲸本尼：故事、语言和ChatGPT的疯狂》一书，严肃/愚蠢地描述了他让ChatGPT写一本关于长有小阴茎的蓝鲸的小说的实验。

那么，任意的文学限制或完全的随机性，也就是说，作者无法控制的因素有助于确定最终的文本。这在文学史上占有非常光荣的地位。您甚至可以将十四行诗形式或Villanelle视为一种算法。中世纪的乌利波派寻求巴洛克式的形式约束（最著名的是乔治·佩雷克成功地写了一本没有字母E的小说），以解放而不是扼杀他们的创造力。伊塔洛·卡尔维诺围绕塔罗牌写了一本小说《命运交叉的城堡》（1973）。BSJohnson的《不幸》（1969）向读者展示了装在盒子里的散页，并邀请您按照您喜欢的任何顺序阅读这部小说。

这并不是说九段女士一定是或者需要是前卫主义者。只是将某些文本的控制权交给机会或算法视为“作弊”，这是一种非常狭隘和倒退的文学观点。重要的是你对结果所做的事情，而九段女士所做的显然是完美的。

毫无疑问，ChatGPT存在文学伦理问题。如果算法已经像目前一些重大诉讼所抱怨的那样，在未经作者许可或未向作者提供补偿的情况下对大量版权文本进行了“训练”，那么这就是一种值得纠​正的违规行为。也许你甚至可以提出这样的理由：九段女士奖金的5%应该合理地分配给算法接受过版权作品训练的每一位日语作者。但这个问题是一个商业和知识产权问题：从纯粹文学问题的一方面来说，它在《同情的东京塔》的创作中所扮演的角色。

事实上，如果你有文学理论思维，你就可以指出查拉和他的继任者无论如何都在以一种间接的方式暗示的东西：互文性。每个文本最终都是由其他文本组成的。小说或诗歌中的每一个单词都是借用的：它的含义取决于它出现的大量其他上下文，并且读者可以通过这些上下文来理解它。每个作者，以他或她个人的方式，都是一个有肉脑的ChatGPT，经过一生阅读经典和版权作品的“训练”。

这正是九段女士的案例真正探讨了文化中的焦虑的地方。如果作家（用马丁·艾米斯对VS普里切特使用的短语来说）是一面镜子，而不是一盏灯怎么办？毕竟，艺术家的浪漫主义模式是通过一种关于人性的令人放心的观念来强调的：我们是创造者而不是创造物，使我们与众不同的不仅仅是我们输入的神经堆肥，而是一些不可言喻的内在本质，这些本质只能是捕捉在表达的行为中。

那么，我们是否有可能如此严格地区分大型语言模型的功能和人类创造力之间的区别，因为我们对此很敏感？我们担心这可能只是暂时的程度区别，而不是根本的类别区别；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区别？

Unherd 2024年1月25日萨姆·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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