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王慧、房佶宜】在美国总统拜登任期的最后几个月，美日印澳四国领导人齐聚拜登老家——特拉华州威尔明顿。
当地时间9月21日到22日，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领导人峰会在这里举行。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项昊宇向观察者网表示，拜登通过一系列颇具个人色彩的接待安排，在刻意彰显四国首脑之间的“亲密私交”，力图对外展现四国关系之紧密，想给他行将届满的任期留下“外交遗产”。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吕祥认为，峰会时间应该早就定了，当时拜登可能还没退选，他希望QUAD机制在他第二届总统任期内继续执行。但如今，“无论下一任美国总统是谁，都会有自己新的一套外交政策。而拜登会是一个少有的，一离任就会立即失去影响力、从政治舞台上消失的人物。目前，他还没有离任就已经处于一种半消失的状态了。”
除了拜登之外，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也即将卸任，澳大利亚明年也面临大选。因此，路透社称，这是拜登主持的“告别峰会”。
项昊宇认为，从这次峰会本身的内容和成果来看，并无多少新意。
“除了回顾总结四年来的合作进展之外，继续大肆鼓吹所谓‘价值观纽带’和自由开放的印太秩序，罗列了四方合作计划和倡议，涵盖海洋、人道救援和减灾、基建、关键和新兴技术、气候变化和新能源、人文等多个领域，试图展现出四方合作机制的全方位、高水平和务实性。尽管在会后发布的声明文件中没有点名中国，这次峰会还是欲盖弥彰地把矛头对准了中国。”
当地时间2024年9月21日，美国特拉华州，美国主办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领导人峰会。拜登X平台
联合声明确实没直接点名中国，但...
9月21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宣称，QUAD与其他国家无关，不针对其他国家，会后的发表的联合声明中也不会提到任何特定国家。
然而，这话很快被外媒公开的一段闭门会议上的片段证实，毫无可信度。
与会人员以为媒体已经听不到内容时，布林肯宣布了峰会第一个话题——中国。接着，拜登对其他三国领导人声称：“中国继续采取咄咄逼人的行动，在整个地区考验我们，在南海、东海、南亚和台湾海峡也是如此。在我们两国关系的各个领域，包括经济和科技方面，都是如此。”
由于忘了关话筒，这些内筒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项昊宇认为，在近来美国展开对华“密集外交”，中美关系有所缓和的背景下，美方对待这次四边峰会涉华议题也显得有点矛盾纠结。一方面，华盛顿似乎也不想“激怒中国”，因此沙利文公开声称这次峰会“不针对任何其他国家”，白宫竭力否认四边机制是美国在“印太”地区限制中国的一个工具，但另一方面，媒体又透露出四方在会谈上继续大谈“中国威胁”。
会后，四国发布联合声明。观察者网注意到，联合声明的确没有直接点名中国，但却出现了不少涉东海和南海的内容。
比如对“东海和南海局势表示严重关切”、“继续对有争议岛礁的军事化以及在南海的胁迫和恐吓演习表示严重关切”、“对危险使用海岸警卫队、海上民兵船只，包括越来越多地使用危险演习表达谴责”、“反对干扰他国海上资源开发活动”等。
联合声明还宣布，美国海岸警卫队、日本海上保安厅、澳大利亚边防部队和印度海岸警卫队计划在2025年启动首次四方海上船舶观察任务，以提高相互操作能力和增强海上安全，并在未来几年在印太地区继续执行进一步的任务。
值得注意的事，四国宣布了一项新的印太地区海事培训倡议，“让该地区的合作伙伴能够充分使用通过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Indo-Pacific Partnership for 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简称IPMDA）等计划提供的工具，来监测和保护水域、执法并遏制非法行为。QUAD伙伴国计划在未来一年将新的技术和数据应用到IPMDA中，继续向印太地区提供尖端能力和信息。”
吕祥表示，美国在西太平洋有两个抓手，一是台湾问题，二是南海问题。“如果美国把台湾问题作为QUAD的主题，此次峰会就开不下去了，因为澳大利亚和印度可能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明显地站队。所以，美方更突出南海问题。”
“围绕南海问题，联合声明中有两个重点：一是共同加强他们的准军事存在，具体来说就是他们在海警方面的动作。二是加强所谓的态势感知伙伴关系，未来如果形成情报分享机制的话，对中国的危害可能比较大。”吕祥说。
9月23日，外交部发言人林剑指出，“四边机制”在美方的“印太战略”中被定位为地区的首要领导机制，是美国围堵中国、维护美霸权的一个工具。“印太战略”试图以炒作“中国威胁”凝聚排华、遏华的共识，试图以涉海议题纠集军事安全合作，意图和手法如出一辙。
“美方口口声声说不针对中国，但峰会的第一个话题就是中国，峰会还处处拿中国说事。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连美国媒体都不相信。”
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领导人峰会IC Photo
“美国远远扔出几个胡萝卜，但伙伴国家想吃到嘴里并不容易”
除了加强海上安全，四位领导人还宣布一系列合作项目。
比如说，联合声明呼吁，改革联合国安理会，称“我们认识到迫切需要通过扩大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非常任理事国，使其更具代表性、更包容、更透明、更有效、更民主和更加负责。常任理事国席位的扩大应包括非洲、亚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在改革后的安全理事会中的代表性。”
吕祥认为：“这是在安抚日本和印度，因为日本和印度都试图加入五常，想在联合国拥有更重要的发言权。当然，这种呼吁非常虚。”
除此之外，四国还宣布，通过改善医疗基础设施、扩大研究合作等协助，终结癌症的“癌症登月计划”（Quad Cancer Moonshot）。这项计划将从应对宫颈癌开始，之后会扩大到其他癌症。
“这也是对印度的鼓励。”吕祥表示，印度是仿制药大国，美国目前在医药方面强调摆脱对中国的依赖，也是这几年没有被注意的热点。美国可能以癌症为名，在制药来源方面给印度更多的承诺，我们需要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药品方面问题。
联合声明还提到，四国将更好发挥互补优势，推动在半导体领域的合作，实现市场多元化和竞争性，增强四国半导体供应链的韧性。
“半导体供应链分工问题，针对中国的意味很强。”吕祥说，形成新的政治化的产业链，这是美国的大方向。所以在日本重振其在半导体产业链中作用时，美国会给一些鼓励政策。另外，这也让印度对未来有了憧憬。
不过，吕祥也提到，半导体产业链、供应链真正要转移，绝大程度上还是取决于市场，而不是美国。富士康把手机生产线转移到印度，好像也并不成功，想把半导体产业链的一部分转移到印度，难度更大。
“联合声明的内容会引发伙伴国家的一些憧憬，但能形成多大的效能，我持保留态度。美国扔了几个胡萝卜，但扔得很远，要吃到嘴里不是那么容易。”吕祥说。
QUAD可谓是美国“印太战略”的“旗舰”项目，自从2021年升级为首脑会谈机制以来，迄今已经举行四次峰会。
项昊宇认为，如果全面评估四方机制的进展，除了搞出一个“印太海域态势感知计划”，开展了海上安全合作以及一些联合军演之外，各领域的合作显得虚多实少，雷声大雨点小，对比四方当初设定的目标还有不小差距。
“QUAD发展前景不容乐观”
尽管拜登再三强调，QUAD在11月（美国大选）之后会继续存在，但仍难掩其“生存危机”。
项昊宇表示，究其实质，四方安全机制不过是美日澳印四方的一个地缘战略工具。从地图上看，四国在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样的广阔地区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菱形，其中网罗了亚太地区的大半国家和地区，并且针对中国似乎形成某种“围堵”态势。
他指出，四方热衷于打着维护“共同价值观”和“自由开放的印太”的旗号，实际上无非是想要联手维护地区主导权，利用一些地缘矛盾问题来牵制遏制中国。而在这种共同目标背后，四方之间的分歧和温差却在不时显现，发展前景恐怕不容乐观。
对于项昊宇给出三点分析：
首先，四方机制作为“美主日从”主导下的产物，迄今在美国的战略指针下，日本扮演了最积极的推动者角色。当前美国深受欧洲和中东两场地缘冲突的拖累，国内总统选举结果难料，未来无论谁上台，能否保持对“印太”盟伴的关注和投入，都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任内大力推动强军扩武进程，与美国的地区盟伴不断强化防务安全关系，试图借美国在地区的各种小多边合作来扩展地区影响，实现军事上的“借船出海”。但随着岸田完成这趟“谢幕之旅”，日本新内阁面临国内诸多政策课题，能否保持对“印太”的外交投入也有不确定性，即便日本有积极性，也离不开美国新政府的支持和配合。
其次，作为四边安全机制中的“短板”，印度还会继续扮演“拖后腿”的角色。过去两年，印度在俄乌冲突的“亲俄”立场表现令美日澳颇感尴尬无奈，这也导致四方在合作中显得“貌合神离”。日本和澳大利亚无疑是美国“忠诚”的盟友，但印度无论是出于其一贯的“独立自主”外交战略，还是“大国雄心”驱动，并不愿被美日澳带着节奏走。从这个意义上讲，印度这个“刺头”的存在，注定了四方机制难以如美日所愿成为一个真正的“四边同盟”。
再次，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制衡中国”虽然是四方合作的一大利益契合点，反过来也会制约四方机制走深走实。四方合作明里暗里突出针对中国的色彩，想要在军事安全上构筑起遏华“包围圈“，产业技术上形成对华战略优势，但无论是搅动南海局势，推动阵营对抗，还是想要在产业技术上对华“脱钩”，都得不到地区大多数国家的认同支持，更何况四方自身也同中国存在着深厚的经贸联系。随着中澳的关系的改善，澳大利亚在对华关系上也变得更加理智务实。这些使得以遏华为指向的四边机制已经表露出了进退失据的迹象。
项昊宇认为，随着岸田和拜登即将退场，这次的四方峰会更像是一次“毕业演出”。如果四方安全机制执意突出针对中国的指向，终究会在种种内外制约中失去动能。四方安全机制的发展前景，恐怕并不会像这次四方“亲密互动”中表现的那样美好。
吕祥也表示，从战略上来说，形成联盟的必要条件是有共同的威胁，中国不会成为世界和平的威胁，不会成为包括美国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威胁。并且中国是一个高度负责的大国，一个非常有自觉意识来承担责任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要形成真正的实质意义上的联盟，非常难。
“QUAD这个形式可能会保持下去，但除了情报分享外，很难想象他们能够真的形成有效的机制。”吕祥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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