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武装在红海的袭击表明，武装组织利用廉价而先进的技术削弱美国的军事力量是多么容易。

在商业领域，"商品化"一词描述的是以前的奢侈品转变为日常廉价买卖的商品。智能手机刚上市时是昂贵的奢侈品。如今，虽然高端智能手机并不便宜，但商品化机型的价格却低至100美元以下。

商品化不仅限于商业事务。战争也以自己的方式经历着这一过程。例如，中世纪的战场由贵族骑士主宰，他们装备精良，从出生起就接受战争艺术的训练。在15世纪的英格兰，一套顶级盔甲要花费20英镑或更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弓箭手800天的工资。购买一套盔甲有其实际考虑。除了保护自己免受打击和激发恐惧感之外，骑士盔甲还能在重视声望的文化中为穿戴者带来声望。此外，由于盔甲在中世纪的使用时间如此之长，我们可以推测，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长期价值是值得花费的。

然而，当新的弓箭技术出现时，这一切都改变了。

首先是英国的长弓。长弓本身并不特别昂贵，但由于拉弓重量大，使用长弓需要终生训练。这意味着长弓手的训练和使用都很昂贵。随后出现的十字弓进一步质疑了骑士盔甲的成本效益。虽然弩的生产成本高于长弓，但它几乎不需要训练。随着弩的普及--最终伴随着手炮和箭壶等类似技术的出现--骑士从战场上消失了，只能在游行和骑士比赛中生存。

二十一世纪战场的商品化

乌克兰战争使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现代战争正在经历其自身咄咄逼人的商品化时期。其驱动力具有一定的讽刺意味：最初为军事目的而开发的技术，如全球定位系统和先进的电子光学，已被设计为消费品，其价格也被拖低。现在，这些技术的商品化版本被用来制造高效、廉价的新型武器系统。

乌克兰战争中最突出的这类商品化技术就是俄罗斯的ZALA Lancet（柳叶刀）无人机。这些无人机被广泛用于攻击乌克兰武装部队的坦克和其他车辆。现在，"柳叶刀"无人机被用来摧毁德国豹II型等先进坦克的视频已屡见不鲜。

考虑一下相对成本。一架"柳叶刀"无人机的价格约为35000美元。它的生产似乎简单快捷，ZALA航空集团宣布"今年将把产量提高数倍"。另一方面，一辆豹II坦克的成本约为1100万美元。它的生产速度也很慢，每年只能生产50辆左右。

这就是事情开始变得荒谬的地方。纯粹以成本计算，德国每生产一辆豹II坦克，俄罗斯就能生产314架"柳叶刀"无人机。如果我们使用购买力平价（PPP）调整--经济学家进行准确的国际经济比较的方法，将两国的相对价格因素考虑在内，情况就会变得更加戏剧化。这样，我们发现，德国生产一辆豹II坦克的成本，俄罗斯可以生产683架"柳叶刀"无人机。这就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一辆豹II的战场价值是否相当于近700架"柳叶刀"无人机？也许不是。

我们在乌克兰看到的战场商品化现象让人对当代西方军事战略产生怀疑，因为西方军事战略似乎侧重于生产高质量、高成本的装备，希望以此压倒劣势部队。正如我们在乌克兰所看到的那样，这种情况也不只出现在残酷的消耗战中。自今年10月加沙战争爆发以来，我们看到西方军事战略的其他各个方面也因战场快速商品化进程而受到质疑。

加沙战争一开始，哈马斯就开始向以色列发射大量卡萨姆火箭弹。这些火箭的制造成本极其低廉，火箭燃料由糖和化肥制成。每枚导弹的生产成本约为300-800美元。著名的"铁穹"防空系统是以色列防御这些武器的利器。一套设备的成本为1亿美元，发射的每枚塔米尔拦截器的成本约为5万美元。

即使不考虑平台的成本，哈马斯也可以为每枚塔米尔拦截弹制造91枚火箭，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调整，他们可以制造177枚。这里的成本比较简单明了，因为以色列人打算用"铁穹"来击落射入其境内的每一枚卡萨姆火箭，而击落一枚卡萨姆火箭至少需要一枚"塔米尔"拦截器。

同样，以色列的梅卡瓦坦克似乎也很容易受到哈马斯自制的火箭榴弹系统亚辛（al-Yassin）的攻击。坦克容易受到RPG系统的攻击，尤其是在城市建筑环境中，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像哈马斯这样的组织有能力大量生产自己的火箭榴弹，这让人们对使用装甲车辆进行持续城市战斗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质疑，即使是像以色列国防军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也不例外。

亚辛火箭弹的成本没有估算。但考虑到RPG-7型导弹在黑市上的售价约为300美元，鉴于加沙地带的劳动力成本较低，其成本可能在200美元左右。由于梅卡瓦4M型坦克的单价为350万美元，我们可以估计，以色列每生产一辆坦克，哈马斯就能生产17500辆"雅辛"坦克，按购买力平价调整后为34155辆。我们还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美国的"标枪"反坦克导弹系统究竟比廉价的RPG火箭筒有效多少？毫无疑问，在面对坦克时，任何理智的士兵都会选择"标枪"而不是RPG，但以美国生产的每枚"标枪"导弹的成本78000美元计算，哈马斯可以生产390枚"雅辛"导弹，按购买力平价调整后为784枚。

最近几天，也门的胡塞叛军成功地在红海实施了有效的海上封锁。要知道，他们可没有拥有什么海军，这才真正体现了现代战场咄咄逼人的商品化趋势。纵观人类历史，只有富裕的国家才有能力控制海洋，进而控制商业，这些国家可以拿出大量国民收入来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但现代战场的商品化改变了这一态势。

封锁红海的关键时刻是伊朗反舰导弹成功瞄准了一艘商船。有关该导弹具体型号的信息很少，但毫无疑问，该导弹的成本大大低于西方海军舰艇用来对付它们的防空导弹。事实上，已有报道强调，美国海军正在使用价值200万美元的导弹击落胡塞武装无人机，而这些无人机的成本仅为2000美元。

这种新武器的性质还引发了更根本的问题。在实施封锁时，有人呼吁美国海军及其盟友轰炸胡塞武装，让他们屈服。但他们到底要轰炸什么呢？据推测，这些新型导弹和无人机可以被运到胡塞武装境内的任何地方，然后进行安装和发射--甚至可能是远程发射。当美国海军发现目标时，它可能只是一个廉价的发射器，或者充其量只是一辆空卡车。

主场"优势”

所有这些都提出了一些问题。根据总支出来比较各国的军事实力是否明智？在今年早些时候发表在《美国事务》上的一篇文章中，我指出了这样做存在的严重问题，并认为我们应该停止使用这一衡量标准。虽然我在那篇文章中提供了一些例子，但最近的事态发展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例子。经验证据似乎越来越快地证明了这一假设。在讨论军事实力时，不应再认真对待总支出。

此外，还有美国军工综合体本身的问题。它是否符合目的？它的高技术、高成本模式是否适合现代战场？其庞大、基本一体化的供应链是否有必要？用于生产新型商品化武器的大部分技术都可以在商业市场上获得。在阿里速卖通或无人机爱好者网站上，花几百美元就能买到与伊朗358导弹所用发动机类似的发动机。

也许是时候重新评估我们在武器装备上的花费和购买的物品了。也许，现在也是时候重新评估常规军事力量在这个新商品化的战场上能够和不能实现什么目标了。所有现有证据似乎都表明，这种新环境给交战方带来了强大的"本土优势"。长期以来，海军一直是世界遥远地区最受欢迎的力量投射工具。但是，如果舰船可以如此轻易地、廉价地受到新商品化武器的威胁，那么它们的效用可能会大不如前。

《国家利益》2023年12月26日菲利普-皮尔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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