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扬基】
1月30日，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在位于贝尔格莱德西南郊区的托普契德军营，视察塞尔维亚陆军主力装备，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指出，“塞尔维亚军队的‘主要王牌’装备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但将于2月15日（塞尔维亚国庆节）在其他城市展示，例如‘杀虫剂’（俄制反无人机电子战系统），还有FK-3，而且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红旗-17”。
早在2023年10月的“一带一路”国际高峰论坛期间，我军就向塞尔维亚国防部长武切维奇展示了红旗-17AE导弹发射车的模型，与景泰蓝工艺瓷瓶、华为Mate X5折叠屏智能手机一同作为国礼相赠。当时，这一信息就被解读为中国即将向塞尔维亚出口红旗-17AE。此次由武契奇本人主动宣布“很快会看到红旗-17”，说明这笔合同已经谈成，只待走交付流程。
景泰蓝展现中华文化魅力，红旗-17AE体现军事合作潜力，华为手机展现科技与生产力
在此之前，红旗-17AE虽有出口沙特的消息，但至今唯一的实证，只有2021年8月一张模糊的展示图片中出现的疑似与之相关的国产S波段空情雷达车，个人认为以此不足为凭。2022年11月珠海航展后，传出埃及希望引进红旗-17AE的报道，但也还没有更多后续消息传来。因此，武契奇“亲宣”塞尔维亚引进红旗-17AE，可以视为红旗-17系列出口的首个“实锤”，标志着这款脱胎于俄制“道尔”的国产导弹系统，正式在国际军贸市场上有了一席之地。
作为替代红旗-7的国产新一代野战防空导弹武器系统，红旗-17的相关论证工作开始于上世纪90年代初。在型号研制尚未启动时，为了满足部队战备需要，1995年中俄签订了引进两个团“道尔-M1”防空导弹的合同。1996年年底，原南京军区第31集团军某高炮旅抽调骨干赴俄培训，1997年首个“道尔”导弹团成军，同年5月在国内完成首次实弹打靶。
我军赴俄培训“道尔”和首次国内打靶纪念的影像资料
“道尔”的优异表现，使得部队和研制单位对第三代野战防空导弹武器系统达成了一致——以“道尔”为基础，“继承、借鉴、提高”的发展方针。1999年，航天科工二院于本水、陈国新等型号主要领导赴俄谈判，面对俄方对额外零部件开出的“天价”，我方选择只采购导弹发射车和指挥车各一辆作为科研样品，运抵回国进行整体操纵试验后，再行分解开展部件试验，为红旗-17系统立项研制奠定了坚实基础。
2000年8月，红旗-17正式立项研制。由于这是一款集成度很高的新型武器系统，诸多技术国内此前并无技术储备（如冷发射-快速转弯技术）；加之该型号属自行研仿，而非许可证生产，俄方自然也不会提供技术支持，因此其研制攻关之路确实非常艰难。首枚全状态弹打靶失利、全系统故障频发等情况的出现，都使得红旗-17无法赶上2008年对台应急战备的关键节点。
尽管性能难称顶级，但红旗-7B在这一时期默默承担起了全军多数部队野战防空的重要使命。
到2009年国庆60周年阅兵前夕，红旗-17全系统虽然已经取得了多项重大突破，但仍有一些定型试验科目尚未完成。在“受阅武器应是已经形成一定战斗力的、较为成熟的装备”这一大原则下，红旗-17最终未能驶向天安门广场，改由已经在多支部队形成战斗力的红旗-7B导弹受阅（同属航天科工系统的东风-16战术地地导弹，也属于这种情况）。
2010年年底，红旗-17终于完成设计定型，又经过试用阶段后，从2012年开始正式列装全军各部队。2013年12月，红旗-17野战防空导弹武器系统荣获国防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不过在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中，它却没能与其“黄金搭档”09式双35自行高炮一同亮相，直到2017年建军90周年阅兵时，红旗-17才作为“背景板”的一部分出现在阅兵场上。
2017年沙场阅兵的“背景板”们，黄框内就是红旗-17，在高大的S-300PMU2和红旗-16A的映衬下显得不太起眼。
而在这一时期，俄罗斯频繁在各大防务展上展示“道尔-M2”以及改用轮式底盘的“道尔-M2K”等改进型号，红旗-17也迎来了相应的改进发展。早在2013年左右，网络上就出现了一台外形与“道尔-M2K”类似的战车进行公路测试的照片。2018年珠海航展上，航天科工二院首次展示了一款名为FM-2000（“飞獴-2000”）的导弹系统，第二年，其自用型号红旗-17A 亮相国庆70周年阅兵式，此时距离红旗-17正式立项研制已经过去19年，战场威胁形势相比当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如何，性能全面提升的红旗-17AE终于圆了包括首任总师陈国新在内的将宝贵青春与智慧献给“红十七”的航天人的梦想
首先是各类轻量化防区外打击武器投入战场，让武装直升机的最远打击范围增加到了15-20千米以上，这使“道尔”/红旗-17的射程显得有所不足。因此在2014年珠海航展上，出现了外形仍然延续红旗-17的鸭式布局，但弹体明显延长、最大拦截斜距增加到30千米的FM-3000；后来逐渐演化成满足战舰垂直发射系统需求、可以“一坑四弹”的FM-3000N型。
FM-3000N部分指标已经与俄罗斯9M96E相当甚至超出，这款外贸产品的出现，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军在“一坑多弹”领域的技术探索和取舍情况
而近年来全球的几场局部战争，特别是持续至今的俄乌冲突，则让“无限制无人机战”成为当代野战防空系统必须面对的全新难题。横行战场、威胁着几乎所有地面目标的大量中小型、中低成本无人机，犹如“无限制潜艇战”中那些潜行于水下、在发起攻击前难以被提前发现的“水下狼群”那样，都需要防御一方以全新的战法予以应对。
俄乌战场上被FPV击中的“道尔”，犹如大西洋反潜战中死于U艇的驱逐舰那样，这种“猎手反被老鹰欺”的战例，说明斗争的严酷性。
2022年珠海航展上，航天科工二院展示红旗-17AE时，首次披露了系统中“火力支援车”这一角色的存在。从演示视频来看，这种车辆采用和红旗-17AE发射车相同的底盘，但火力部分没有任何雷达电子设备（可能有隐藏的小型光电设备），只有一座带有防护盖板的“垂发”，可以共架发射红旗-17AE现有的防空导弹，也可以发射体积更小、携弹量更多的防空巡飞弹，共同拦截最远10-25千米的中小型无人机/蜂群。
作为近年来的反无人机新概念，防空巡飞弹相比传统的小型防空导弹，在同样具备体积小巧优势的情况下，又有更长的留空时间，更适合反“低慢小”作战时寻找目标用时较长的特点，与反潜战的思维颇有相通之处。
依靠国内近年来在雷达领域的集中突破，红旗-17AE雷达系统的性能突出，并且已经为探测无人机等“低慢小”目标有所优化；发射车具备行进间射击的能力，进一步提升了其生存性。但面对无人机时，单车携弹量不足的问题依旧存在，而且在复杂的战场地形环境下，单车也很难获得理想的发射阵位。因此，通过数据链与红旗-17AE发射车共享战场信息，作为“外挂弹匣”使用的火力支援车这一角色就非常重要。
在反无人机作战中，作为信息节点+火力节点的红旗-17AE发射车，与作为火力节点的火力支援车的部署方式是可以灵活选择的。例如，在一些特定条件下，甚至可以采取“隐真示假”的方式，以火力支援车伪装欺敌，吸引敌无人机出动后，导弹发射车再行开机实现联网攻击，乃至结合其他平台获取信息，使用巡飞弹对无人机发射站点进行“源头打击”。
车体后部的遥控武器站，进一步说明火力支援车很可能会根据需求部署到距离红旗-17AE系统其他车辆较远，一定程度上脱离保护的阵地，注意画面中发射的是普通防空导弹。
回到2022年珠海航展，红旗-17AE系统也只是航天科工集团展示的反无人机体系中的一环。“以蜂群反蜂群”、可与前出的小型无人导弹发射车组网作战的FK-3000，适合拦截3公里范围内目标的LW-30激光防御武器系统，更适合城市内反无人机作战的“天网”……作为无人机大国，中国在反无人机领域同样深耕多年，出口沙特的“寂静猎手”（功率和LW-30同样为30千瓦）等产品已经在实战中证明了卓越效能，得到了越来越多国外用户的认可。
沙特“寂静猎手”击落的无人机，及其发射车与雷达车的商业卫星图像
拥有一定规模的无人机之后，一支军队对无人机攻防的理解自然会更加深入。在本文开头提及的视察活动中，武契奇就重点提及了现场展示的塞军各型无人机，包括直接撞击目标的自杀式无人机，以及可挂载小到60毫米迫击炮弹，大到122毫米榴弹炮弹的各型多轴无人机。武契奇表示，他相信到今年年底，塞尔维亚将大量装备这些“一切都将是国产的”无人机，并将士兵操作无人机的能力作为塞陆军重点建设能力的一部分。
并非军人出身的武契奇，近期频繁视察军队并对装备建设发表具体言论，自然与科索沃当局不断扩军备战有关。2023年7月，科索沃地区领导人库尔蒂发布了他视察引进的土耳其TB-2无人机的照片，并在视察现场表示，“近两年来，科索沃安全部队（KSF）的员额已经增加了80%以上，军事预算增加了100%以上。”在TB-2加入KSF的装备序列之后，科索沃从各种渠道获取其他中小型无人机，自然也不存在更多的障碍。
听取KSF人员介绍TB-2性能的库尔蒂（白衬衫）和防务部门负责人梅哈吉（黑夹克）
今年1月24日，科索沃当局还正式颁布了《无人机法》，鼓励当地无人机爱好者通过向当局申请许可证的方式，更方便地使用无人机。这意味着，一旦进入战时状态，科索沃当局可以迅速找到这些登记在册的“爱好者”，并征调他们操纵无人机与塞尔维亚军队作战。这显然是科索沃当局从俄乌冲突中学到的经验之一。
另外，对于塞尔维亚空防来说，虽然引进了FK-3远程中高空地空导弹系统，但中低空防御仍然存在短板：引进的俄制“铠甲-S1”末端防御系统在到货了一个营之后，其余两个营的武器就因俄乌冲突后，西方对俄罗斯-塞尔维亚空中通道展开的长期封锁而无法交付。因此，即使以传统要地防空的观点来看，塞尔维亚就非常需要探测性能足以填补空情短板，独立作战能力出色的红旗-17AE，更何况野战防空伴随掩护这一“道尔”/红旗-17系列的本职工作。
演习中的“铠甲-S1”和FK-3，在新型武器全面换装老旧苏式装备之前，塞尔维亚的防空建设仍旧任重道远；而时间不等人的压力，又使得“山毛榉”等原本心仪的选项不再可行。
尽管拥有4个机械化旅和1个炮兵旅的塞尔维亚陆军常规作战力量远优于KSF，但在地形复杂的科索沃地区，要想应对敌人越来越强的无人机威胁，防止被这种低成本手段抵消常规军力优势，降低塞军对科索沃的威慑能力，先进反无人机手段的重要性不言自明。而塞尔维亚陆军旅属防空营，配备的野战防空导弹都是上世纪70年代的苏制9K31/9K35“箭-1/10”，纳卡冲突和俄乌冲突已经证明了它们在面对无人机威胁时百无一用的境地。
在紧迫的局势面前，塞尔维亚再次选择了从技术上到政治上都最为可行的“中国道路”。如无意外，作为向这个内陆国交付导弹系统的唯一可行方式，人民空军的运-20大型运输机机队很可能将在今年再次远征贝尔格莱德，运送相比2022年的FK-3要小巧很多的红旗-17AE武器系统，而其相关经验也将为我军中型合成部队的快速部署模式提供借鉴。
虽然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如果换装了国产大涵道比涡扇发动机，同等载重下航程更远的运-20B今年能够出国执行任务，相信会让军迷们更加兴奋。
今年也是北约野蛮空袭南联盟25周年，当人们回忆起这场不堪回首的往事时，除了萦绕在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旧址上空的英魂，往往还会想起在横跨多瑙河的潘切沃大桥上，那些胸口挂着靶标图案、组成“人体盾牌”的贝尔格莱德市民们的愤怒与悲怆。而在今天的多瑙河上，由中国建造的卜平大桥（被塞尔维亚人民亲切地称作“中国桥/Kineski most”）已于十年前落成通车；由塞空军第250旅的中国FK-3远程地空导弹撑起的“钢铁苍穹”，同样覆盖在这座雄伟的大桥上空。
如果说红旗-22/FK-3还并非我军自用的“顶级装备”，那么红旗-17A/AE则是我军中型合成旅防空营当之无愧的“贴身匕首”，如今更是带有“国礼”的崇高身份。因此红旗-17AE出口塞尔维亚，不仅标志着中塞军事合作进入新的阶段，对于在背后撺掇科索沃地区矛盾冲突的域外势力也是一种震慑。我们希望这些来自万里之外的友谊与力量，能够让这座被一代代中国人民熟知的英雄城市远离战火硝烟，就像蓝色多瑙河那样，永远美丽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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