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乌克兰最新攻势或反攻的无休止报道中，人们往往没有意识到这场冲突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可能会变得更糟。俄罗斯是世界上主要的天然气出口国，战前提供了欧盟约50%的天然气需求；与此同时，乌克兰与俄罗斯本身一样，也是主要的谷物出口国。如果其中任何一个渠道完全中断，都将导致灾难。
去年之所以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冲突初期达成的两项重要协议：《黑海谷物倡议》，根据该协议，俄罗斯允许乌克兰继续通过在其控制之下的黑海出口谷物；以及一项允许俄罗斯天然气继续通过乌克兰流向欧洲的协议。但是，前者刚刚中止，后者也可能很快终止。看来，这场战争的真正代价将大大增加。
去年7月达成谷物协议时，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称其为"希望的灯塔"。说的太对了。达成这样一项协议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也是国际外交史上罕见的重大胜利。它有助于大幅降低谷物价格，避免乌克兰出口崩溃，实际上，确保了出口量仅下降了约30%，有效地防止了一场潜在的全球人道主义灾难。在过去一年中，有1000多艘船只，载着近3300万吨的谷物和其他食品从乌克兰的三个港口离开乌克兰：敖德萨港、切尔诺莫尔斯克港和尤日内/皮夫杰尼港。
然而，7月17日，普京退出了这一协议。俄罗斯此举并非突如其来。随着西方制裁的增加，该协议开始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克里姆林宫声称西方国家没有遵守协议。原本协议允许俄罗斯出口更多的农产品和化肥。为此，俄罗斯坚持要求俄罗斯农业银行重新接入斯威夫特国际支付系统，并解除对参与粮食和化肥出口的俄罗斯公司的资产和账户封锁。
但是，最重要的要求是恢复从俄罗斯城市陶里亚蒂通往乌克兰黑海各港口的陶里亚蒂-敖德萨氨水管道，战前该管道每年出口250万吨氨水。作为"黑海粮食倡议"谈判的一部分，基辅和莫斯科达成了一项协议，允许氨水安全通过该管道，但是，乌克兰却从未重新开放过该管道。去年9月，考虑到氨化肥在支持全球农业生产方面的关键作用，联合国敦促乌克兰恢复运输，却没有成功。
随后，俄罗斯在上个月再次要求重新开放输油管道，并将此作为重启"黑海粮食倡议"的条件。就在几天后，位于乌克兰境内的一段管道被炸毁。据俄罗斯称，是乌克兰破坏分子蓄意破坏粮食交易。然而，乌克兰哈尔科夫州州长坚称，它是被俄罗斯炮火摧毁的。无论如何，这笔交易的命运或多或少在那时就已注定：当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在一个月后宣布"黑海协议不再有效"时，几乎没有人感到惊讶。这一决定的一个背景，就是乌克兰袭击连接俄罗斯大陆和克里米亚的大桥，尽管莫斯科否认这两起事件之间存在联系。
可以预见的是，西方对俄罗斯退出协议的决定大加指责。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表示，美国对俄罗斯"继续将粮食武器化"感到遗憾，而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何塞普-博雷尔则声称普京正在"将饥饿作为武器"。在其他地方，波兰外长兹比格涅夫-拉乌称这是"对最依赖乌克兰粮食的全球南方国家的经济侵略行为"，而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则表示，俄罗斯的决定"进一步证明了谁是朋友，谁是最贫穷国家的敌人"。
然而，这些激烈的言辞掩盖了更微妙的情况。正如乐施会所称，根据联合国联合协调中心的数据，这笔交易中只有不到3%的粮食流向了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包括埃塞俄比亚、苏丹、索马里、阿富汗和也门。相比之下，约80%的粮食运往了富裕国家，主要是欧盟国家和中国。普京本人在与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的谈话中声称，"该协议的主要目标--向包括非洲大陆国家在内的有需要的国家供应粮食，并未得到落实"。
然而，尽管普京声称出口面临挑战，但俄罗斯去年的小麦出货量却创下了历史新高。因此，这一决定显然与西方与俄罗斯关系的恶化有很大关系，而非严格意义上的经济问题。同样，普京决定免费向六个与莫斯科关系密切的非洲国家运送粮食，我们可以认为这更多地是为了加强全球联盟，而非真正的人道主义关切。但是，在战争看不到尽头、各方都在进行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军事边缘政策的情况下，有人会对完全取决于俄罗斯善意的协议的失败感到惊讶吗？
西方国家也将为此付出代价。既然黑海谷物计划已经暂停，那么将有更多的乌克兰谷物通过欧盟设立的所谓"团结路线"从陆路运往欧洲。然而，在该倡议失败之前，问题就已经出现了，因为廉价的乌克兰谷物其中大部分由避税的空壳公司出口充斥着当地市场，压低了当地产品的价格，激怒了农民。为此，波兰、保加利亚、匈牙利、罗马尼亚和斯洛伐克等国政府于4月单方面禁止乌克兰谷物出口，直到欧盟达成一项协议，既能减轻对当地市场的压力，又能让乌克兰商品转运到非欧盟国家的传统市场。然而，随着黑海谷物倡议的中止，压力可能会增加。
目前，该协议的前景仍不明朗。普京为恢复该协议敞开了大门，称"一旦俄罗斯部分协议完成"，俄罗斯将遵守协议。然而，俄罗斯对敖德萨地区重要的谷物出口基础设施发动了数次袭击，这表明该协议似乎不可能很快恢复。
俄罗斯的天然气出口似乎也遭遇了类似的阻挠。尽管发生了战争，俄罗斯天然气仍在继续通过乌克兰流入欧洲。实际上减轻了欧盟打算与俄罗斯能源脱钩的打击，同时也让乌克兰能够以过境费的形式筹集到急需的现金。不过，乌克兰能源部长格尔曼-加卢先科最近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当乌克兰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供应合同于2024年到期时，基辅不太可能续签天然气过境协议。
实际上，这将意味着仍在向欧洲输送俄罗斯天然气的最后大动脉之一被关闭，此举将严重削弱许多依赖能源的欧盟国家。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最近的一项分析表明，向欧盟国家输送的天然气"可能降至100亿至160亿立方米，来到目前水平的45%至73%"，这将使欧洲面临目前无法通过增加从美国和卡塔尔进口液化天然气来弥补的缺口。
此外，鉴于全球天然气市场的紧张状况，即使损失一小部分供应量，也有可能抬高整个欧洲大陆的天然气价格。例如，在德国，经济部长暗示，如果天然气协议在今年年底得不到延长，该国将被迫大幅缩减工业活动。对于一个已经在非工业化进程中苦苦挣扎的国家乃至整个欧洲大陆来说，其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尤其令人担忧的是，如果气温不象去年那样高于平均水平，今年冬天欧洲的天然气缺口将至少达到600亿立方米。换句话说，不难想象，另一场天然气危机即将来临，而且，可能比去年更严重。随着乌克兰战争的持续，就连为数不多的保障措施也逐渐失效。这场冲突的影响非但没有被外交手段冲淡，反而在不断演变。
Unherd 2023年7月30日托马斯-法齐托马斯-法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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