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有一句谚语："'tits on tills'，是说男孩在厨房，女孩在柜台"。在英国广播公司最近的一篇报道中，一位22岁的前员工这样描述麦当劳的做法："把有魅力的人放在最前面"。换句话说，人被物化了。

《圣经》宣称，不劳动的人不得吃饭，而我们的世俗社会却坚持这种观念：你工作越努力，你的回报就应该越丰厚。例如，有大量文章对许多初级医生的工资比快餐店员工还低表示愤慨。如果你被比作麦当劳员工，你就知道情况不妙。

我曾在麦当劳工作过几年，事实的确如此：麦当劳的工资设定了最低标准。如果初级医生的收入如此之低，那就是一桩丑闻。但是，仅仅为了说明绝大多数中产阶级公务员的待遇，就提请人们注意工人阶级的微薄工资，这并不完全是进步。

快餐工作之所以被嘲笑，是因为这是一份"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据说傻瓜都能干。可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与我共事的许多人也是如此。麦当劳四分之三的员工年龄在25岁以下。我店里的员工年轻而多样化，许多人来自移民背景，很少有人受过大学教育。我们这些人被社会所忽视。

在英国广播公司的一篇报道中，大约100名麦当劳现任和新任员工最近证实，他们忍受着有毒的性骚扰、欺凌和种族主义文化。年仅16岁的女员工描述了被顾客和员工摸索和恐吓的经历。管理人员被指控"视而不见"。

我自己不能证明在麦当劳工作期间亲眼目睹了任何性骚扰行为，但是，我确实听说过。在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一位因调戏女同事而臭名昭著的男员工因发表不恰当的性评论而被停职。他很快就离开了。 还有一位16岁的员工被一位中年好色的父亲搭讪，当时他正在监督自己11岁女儿的生日派对。

在某种程度上，任何工作场所都存在这种物化现象。马克思主义者捷尔吉-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提出了"再物化"（reification）的概念，描述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被视为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人本身被视为客体，而"资本"或"市场"等抽象概念则成为决定人类活动的积极主体。换句话说，人被资本控制，而不是相反。

快餐店工人，也许是这种情况最极端的例子。这是一份没有自主空间的工作。在我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就是老板花钱买来的一件设备，他们想让我的钱物有所值。命令由上级下达，经理们执行命令，而我应该毫无疑问地服从命令，否则就会受到制裁，比如被解雇或被剥夺体面的工作时间。我们都工作过度，因为店里人手不足，除非是周五或周六晚上。管理层需要尽可能降低劳动力成本，以维持盈利。有些繁忙的班次，我会被扔到薯条上，一个人煮薯条、装箱，一小时又一小时。在夏天的日子里，那是一种煎熬。

因为工作是如此单调和自动化，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机器人而不是人。在麦当劳工作让我感受到了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含义，而不仅仅是把它理解为一个抽象的知识概念。对马克思来说，异化就是工人如何与他们的劳动产品疏远，永远无法从生产中获益。当你觉得自己只是一台机器上的另一个齿轮，可有可无，很容易被取代时，你就不可能抱怨。当你的工作被视为几乎毫无价值时，你就很难抗议自己的工作报酬过低。

顾客常常强化这种感觉。人们普遍认为，在食品行业工作的人是仆人，因此是低等生物。麦当劳等场所迎合了大众的需求；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顾客往往会体验到同样的焦虑、疏离和不稳定。但是，麦当劳是少数几个能让被自己的老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感到自己有力量的地方之一。因为，正是在这里，作为顾客，他们就是国王。

那些利用这种交易的人知道，权力关系对他们有利。如果他们咄咄逼人，辱骂快餐店的员工，而这些辱骂大多是轻微的违规行为，员工根本无法自卫。他们必须保持镇定，礼貌地回应，忍气吞声。否则，他们可能会损害公司为顾客提供优质服务的声誉，甚至危及自己的工作。据我所知，有人曾因抱怨薯条太冷而对一名骂骂咧咧的顾客发火而被"记过"。通常情况下，如果你被记过三次，你的合同就会被终止。

与此同时，无处不在的闭路电视摄像机提醒我们，我们一直在被监视着。事实上，麦当劳肯定记录了许多针对工人的性骚扰和欺凌事件。然而，录像却很少被用来伸张正义。一位在BBC报道中作证的工人说，尽管她的性骚扰行为被摄像头拍了下来，但她不得不继续与肇事者一起工作。

那么，麦当劳内部的骚扰和欺凌，就不仅仅是色狼的问题，而是这些工作场所物化人类的结构性倾向的症状。这也是年轻人就业市场不稳定的表现。与我共事过的许多人都有第二份工作，通常工资也很低，只是为了增加微薄的收入。

也许，快餐店工作之所以被贬低，部分原因在于所提供的食物被视为一种庸俗的放纵，这与初级医生不同。但就这一点而言，它与其他快乐来源有何不同？人们想吃快餐，就得有人为他们服务。这些服务员工作时间长，工作辛苦。除了应该得到基本的尊重之外，他们还应该能够谋生，有体面的住房和社交生活，养家糊口。

但是，麦当劳不会给他们这些东西，除非催促。"资本"，正如马克思正确指出的，"不顾劳动者的健康和寿命，除非受到社会的强迫"。 快餐店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地虐待工人，完全是因为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过，公众心照不宣地认为，这些工人在某种程度上不值得，这使他们得以逍遥法外。我们很容易将过去几年发生的工会运动和罢工视为一个更公平时代的开始。但是，我们也很难想象，在未来，快餐店工人的工资不会再低，而他们的工资则需要用人性来换。

Unherd网2023年7月26日拉尔夫-伦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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