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问一下托马斯·弗里德曼:世界还是平的吗?

托马斯·弗里德曼和他的《世界是平的》

十几年前,很多人书架上都有一本书,书名叫《世界是平的》。书架上有,不等于真的读过,所以简单总结几句书的要点:科技发展,各种各样的技术带来便利,国与国的距离变得不重要,犹如将世界铲平;这意味全球化进入3.0时代,不管你出身何处,只要有能力,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参与全世界的角逐。

对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来说:这是真正的全球化,宣告世界新时代的来临。事实上,书在2005年出版之后,我们都对这种全球化之下自由贸易至上的世界习以为常,生产供应链遍布不同国家(又以中国为甚)。学术世界中,政治学里面的其中一条分支——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论述的就是自由贸易如何带来世界全赢的局面。自由贸易将各国优势都发挥出来,而且国与国之间互相倚靠,成为伙伴,世界变得和平。在书里面,作者写了个很出名的比喻:old-time的战争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不会发生在两个隶属同一条供应链的国家之间。

写这类宣告式、大论述的书,通常会有以下后果:首先是大卖,因为精准地将世界的现状整理和记录下来,读的人会觉得“啊,对了,就是这样,我们都活在这样的世界底下”;大卖若干年后,世界慢慢变样,开始偏离了书的预言,或书的论述不足以解释新的变化。

有时候,作者死在世界变样之前,那就算了,总算活过一个时代;如果不幸,世界翻天覆地,但作者依然健在,这对作者、对其著作都是更大的考验。像上世纪末,美国政治学者福山写冷战结束,形容民主自由从此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历史的终结”。出版的时候举世哗然,到头来当然大错特错,也引来福山的老师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一书,最后成就了一场政治学上的经典辩论(福山当然是落败的一方)。

至于《世界是平的》,在大疫之下,而且在政治上,中美再次分裂,开始令人质疑全球化是否来到终点站,又或者世界在铲平之后,是否又慢慢变得不平了?再读这本书的时候,其实书并没有想象中的过时,因为科技已经发展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国与国之间的想象既定了下来,不会一下子回到从前没有互联网的年代。

不过,作者过往着重于“推土机(flattener)”如何带来便利,忽略了推土机同样能够带来破坏。简单来说,全球化下,无论产品、信息、生活都得以加快效率和规模,而病毒、丑闻、分歧也可以用同样的速率散播开去。过去,作者只在书里面,想象恐怖袭击可以同样得益于全球化而发展迅速,却无视了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变种、并且一次又一次带来毁灭性后果的瘟疫,同样因为世界变平了之后,破坏力更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