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智库：俄罗斯的乌克兰战争将如何收场？
随着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进入第三个年头，我们需要问一问这场战争将如何结束？首先，探讨一下军事斗争的变化以及胜者和败者的前景。第二，停火和旨在实现持久和平的谈判的可能性有多大？第三，这场战争进一步扩展到北约邻国的风险有多大？第四，如果美国及其北约盟国的目标是"打败"俄罗斯，那么面对一个拥有1500枚战略核弹头的国家，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第五，战败的俄罗斯会是什么样子？魏玛德国？或者我们能否设想俄罗斯新领导层的其他结果？
战争背后的基本立场
不过，在研究这些至关重要的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提醒自己，普京总统声称他参战的原因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注意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的话：我学到的一点是，低估普京对控制乌克兰及其选择的执着永远是错误的。没有这种控制，他认为俄罗斯不可能成为一个大国。
普京一再表示，根本不存在乌克兰这样的国家，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是一个民族，共享相同的历史和精神空间，使用相同的语言，信仰相同的东正教。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在2008年去世前曾宣称，俄罗斯（大俄罗斯人）、白俄罗斯（白俄人）和乌克兰（小俄罗斯人）应重新成为一个统一的斯拉夫国家。经过两年的恶战，大多数乌克兰人更加坚决地反对这种大俄罗斯帝国主义的观点。
普京声称，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它将成为对俄罗斯国家安全的直接威胁，或者正如他的一位顾问谢尔盖-卡拉加诺夫所说的那样，"一个瞄准俄罗斯心脏的矛头"。美国的乔治-凯南称北约的扩张是"整个后冷战时代美国政策中最致命的错误"。1988年至1992年英国前驻莫斯科大使、1992年至1993年英国联合情报委员会主席罗德里克-布雷斯怀特认为，西方谈判代表向戈尔巴乔夫做出了模棱两可的保证，即北约无意扩张到统一德国以外的地区。不过，布雷斯怀特承认，戈尔巴乔夫没有要求也没有得到任何书面保证。
普京试图辩称，北约哄骗前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加入北约。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前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国热衷于加入北约，以免遭卷土重来的俄罗斯帝国主义之害。普京在2007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明确表示，他认为北约的扩张是一种严重的挑衅，会降低相互信任的程度。但在我看来，俄罗斯受邀加入北约始终存在严重障碍。显然，俄罗斯不是一个民主国家，俄罗斯联邦的规模本身，就会被认为会导致其自然而然地主宰北约的欧洲。事实上，美国很难接受普京现在发出的关于乌克兰永远不会成为北约成员的最后通牒。
从普京的角度来看，自1991年前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所受到的待遇无疑是被人小看了。俄罗斯国民对过去30年冷战后时代的看法，仍然是一种屈辱，是美国"赢得冷战"的狂妄。普京认为，美国利用了一个被严重削弱的俄罗斯，这使得北约的扩张到'近在咫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也指责美国希望'尽可能长时间地让俄罗斯处于半困顿状态'。
在所有这些痴迷的主张之外，普京现在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指控，即西方想要摧毁俄罗斯，而俄罗斯'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根据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64%的俄罗斯人认为乌克兰战争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文明斗争"。普京似乎认为这一主题在俄罗斯人中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说法，声称所谓的乌克兰政府纳粹化是他入侵的主要原因。即使现在，他仍在继续这个赤裸裸的谎言。
普京指责西方企图摧毁俄罗斯独特的历史和文化，这就回到了19世纪俄罗斯自诩为斯拉夫派和欧洲派之间的分歧。然而，普京走得更远，他赞赏亚历山大-杜金，他是俄罗斯国际欧亚运动的创始人，近乎自大狂徒。欧亚主义者认为俄罗斯是世界陆基文明的主要地缘政治中心，永远注定要与西方海基文明发生冲突。杜金认为，只有坚持欧亚之路，俄罗斯才能真正地生存和发展。否则，俄罗斯将沦为世界上卑躬屈膝的次要国家，而西方自由主义势力将毫无抵抗地主宰这个世界。
军事斗争的变化和形状
谈到这场战争的可能结果以及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前景，我们应该研究一下军事斗争的变化，以及胜者和败者的前景。这场战争已进入第三年，是欧洲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战争。迄今为止，战争基本上经历了两个阶段。在入侵的最初阶段，俄罗斯军队的表现差强人意。现实就是，它与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战争开始前的国会闭门会议上做出的"战争将在72小时内结束"的预测背道而驰。本文作者承认自己当时也持同样的观点。相反，从俄罗斯进攻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一开始，俄罗斯武装部队就遇到了激烈的反抗。这也与莫斯科对外情报机构（SVR）向普京提出的建议相反。俄罗斯的传统军事战略是集结庞大、压倒性的常规部队，基本上集中攻击一个目标，而我们看到的是由规模不大的营在乌克兰北部发动的几次分散攻击。乌克兰武装部队果断出击，使俄罗斯军队处于守势。
这一战略非常成功，以至于在2023年年中，在美国所谓专家的鼓动下，人们纷纷猜测乌克兰夏季攻势会取得胜利，从而导致俄罗斯越过边境撤退到自己的领土上。这一构想的问题在于，乌克兰人并没有接受过美国式联合作战方法的全面训练，他们也缺乏美国的空中优势和电子战对战场的主导权。到2023年底，乌克兰战争的第二阶段基本陷入僵局。俄军耐心地花了数月时间，在雷区、坦克陷阱和深挖战壕等处建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防御阵列，在许多观察家看来，这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不是高速机动战。事实上，这种现代西方概念并不存在于当今乌克兰部队的基因中，也不存在于其大部分训练中，在前苏联解体之前，乌克兰部队几乎不依赖于部队一级的主动性，而是深深依赖于战场上的集中军事统治。
俄罗斯能否扭转军事形势，现在过渡到战胜乌克兰部队，我们拭目以待。首先，我们需要指出，俄罗斯战略和战争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对风险的接受程度更高，使用武力的门槛更低。米克-瑞安前澳大利亚国防军少将最近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俄罗斯的适应优势》的文章，他认为，如果俄罗斯继续坚持其战略适应性而西方不做出适当反应，"这场战争中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不是僵局，而是乌克兰的失败"。他认为，俄罗斯目前掌握着战略主动权，因此，不幸的是，对乌克兰来说，'失败仍然是一个可能的结果'。不过，瑞安并没有谈到俄罗斯的胜利对欧洲未来战略不稳定的影响。
停火和旨在实现持久和平的谈判的可能性有多大。
近几个月来，有报道称普京可能对停火和领土谈判感兴趣。但我们需要提防克格勃的这种陷阱。《金融时报》最近猜测，乌克兰可能不得不为永久和平付出惨痛代价，俄罗斯将保留其在乌克兰的部分或全部被占领土。但这将使乌克兰成为一个弱小的、被截断的国家，名义上独立，但任由莫斯科摆布。
1月22日，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表示，俄罗斯"一直愿意进行谈判"，但他接着明确表示，"俄罗斯只对导致乌克兰现政府下台的谈判感兴趣"。普京本人一直拒绝承认存在乌克兰这样一个独立的国家，他也不会同意与泽连斯基总统进行谈判。而苏联国家情报局局长谢尔盖-纳雷什金曾说过：克里姆林宫对乌克兰不感兴趣：克里姆林宫对任何不彻底摧毁和消灭乌克兰国家的解决方案都不感兴趣。
无论如何，我认为普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将克里米亚交还给乌克兰人。我认为他唯一可能承认归还俄罗斯目前占领的18%的乌克兰领土的办法是俄罗斯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失败。即便如此，我认为与其将胜利拱手让给乌克兰，他更有可能将战争扩大到欧洲，与俄罗斯的邻国如波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开战。
2月11日，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警告说，欧洲需要"为与俄罗斯可能长达数十年的对抗而武装自己"。大约在同一时间，丹麦国防部长警告说：不能排除在三到五年内，俄罗斯将考验北约第五条的团结力量。
这场战争可能会进一步扩展到北约邻国吗？
在此，我并不是说普京会随意加入这样一场高风险的军事冲突。但普京根本不会接受在其边界上存在一个名为乌克兰的独立民族国家成为欧盟和北约的正式成员。他可能会决定使用莫斯科拥有的两千多件战术核武器。他和克里姆林宫领导人，如前总理梅德韦杰夫以及国际安全顾问谢尔盖-卡拉加诺夫，都对威胁使用核武器越来越肆无忌惮。
即便如此，我怀疑普京和他的高级军事顾问们是否会乐于对北约发动全面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然而，事实上，克里姆林宫最近一直在抨击波兰在历史上是俄罗斯的传统敌人，并威胁波罗的海各共和国要想继续成为俄罗斯公民，就必须强迫俄罗斯人接受当地语言测试。但到目前为止，普京还没有攻击波兰或德国等北约国家，只因为它们继续为乌克兰的武器供应提供便利。不过，我的底线是，如果迫不得已，俄罗斯不会接受在乌克兰战场上的失败。
而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与欧洲的全面战争升级，也就不容忽视。正如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前美国驻俄罗斯大使威廉-伯恩斯在谈到普京时再次指出的那样："完全不考虑升级核风险是愚蠢的”。然而，伯恩斯在将普京的战争描述为'战略失败'、'暴露了俄罗斯的军事弱点'时，似乎并不承认这可能导致普京升级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被打败的俄罗斯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美国及其北约盟国的目标是"击败"俄罗斯，那么面对一个拥有1,500件战略核武器和4,000多枚处于不同储备状态的其他战略核弹头的国家，如何实现这一目标？被打败的俄罗斯会是什么样子？愤怒地寻求复仇的魏玛德国？这些不确定因素本身就应该让我们深感忧虑。
如果普京被推翻，我们还能想象俄罗斯新领导层的其他结果吗？我个人的观点是，任何这样的俄罗斯新领导层都更有可能是普京二世，而不是某种形式的西方民主主义者，而这对和平结果意味着一切。
参见：澳洲智库ASPI2024年3月1日|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战略研究名誉教授保罗-迪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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