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媒体发表文章分析，面对中国的强大竞争力，如何拯救欧洲的太阳能产业
《外交政策》2024年3月22日Patrick Schröder和Chris Aylett的文章
2月6日，欧洲理事会和欧洲议会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达成了一项重要协议。《净零工业法案》（NZIA）为欧盟设定了一个基准，即到2030年，清洁技术的生产量要达到预期需求的40%。除陆上和海上风能、水能和地热能外，这一数字还包括太阳能。与此同时，欧盟的太阳能战略旨在将太阳能发电能力从目前的263千兆瓦（GW）提高到2030年的近600千兆瓦，要求增幅超过140%，将使太阳能成为欧盟最大的电力生产来源。
但目前，欧洲太阳能产业尚未走上实现这一目标的轨道。根据欧盟太阳能制造地图，欧洲的年生产能力仅为14.1吉瓦，相当于2023年太阳能电池板总安装量的25%。
实现欧洲太阳能装机目标不仅对减少碳排放至关重要，而且对降低能源成本也至关重要。从2022年5月到8月，欧盟12%的电力来自太阳能，这有助于避免潜在的290亿欧元的天然气进口。在欧洲能源市场仍然受到高价格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造成的混乱影响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重要因素。
导致欧洲太阳能制造业处于危急状态的原因之一是中国太阳能电池板价格下跌。欧洲能源系统的去碳化迫切需要这些产品。中国政府的一贯支持、规模经济和创新使中国企业以相当大的优势成为世界上最大、最便宜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商，多年来，太阳能电池板的整体价格一直在下降。从2010年到2019年，太阳能光伏电池板的发电成本下降了82%。到2020年，太阳能被称为"史上最便宜的电力"，而从2022年到2023年，中国太阳能电池板的生产成本又下降了42%。
2022年，中国太阳能电池板出口的56%销往欧洲，占欧洲太阳能电池板出口的96%。在地缘政治不确定和能源动态不断变化的时代，过度依赖单一外部太阳能技术来源会带来风险。国内太阳能制造业不仅可以加强欧盟的长期能源安全，还可以减轻全球供应链中断带来的脆弱性。如何为具有竞争力的欧洲太阳能产业提供一个长期的未来，有几种选择。前瞻性的太阳能产业政策必须超越可能适得其反的保护主义措施，转而关注促进创新、新产品开发和本地经济机会。
两家太阳能公司，一家位于瑞士，一家位于中国，它们的故事很有启发性，说明了每个市场的不同情况。今年2月，德国领先的太阳能电池板生产商Meyer Burger宣布决定关闭其弗赖贝格工厂，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经过多年亏损，而且仅2023年就将亏损3.3亿美元，该公司决定优先考虑其位于科罗拉多州和亚利桑那州的生产设施。此举正值中国向欧洲进口太阳能电池板的补贴市场压力加大之际。
相比之下，中国最大的制造商之一天合光能2023年的营业收入为1135亿元（158亿美元），比2022年增长33.46%。2023年，中国占全球太阳能电池板制造业的81%。剩下的19%大部分也位于亚洲，包括越南、马来西亚和印度。重要的是，在多晶硅、硅锭、硅片和太阳能电池等制造价值链的早期阶段，中国也占了90%以上的份额。到2023年，中国的太阳能生产能力是全球需求的两倍多。
随着中国扩大其已经占据主导地位的市场份额，欧洲太阳能制造业一直在寻求欧盟的紧急支持。欧洲太阳能制造业理事会1月份致信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警告欧盟多达一半的太阳能生产能力可能在数周内关闭。欧洲太阳能制造业理事会要求欧盟立即采取行动拯救该行业，包括通过购买过剩库存来减轻价格压力，以及进一步放宽国家援助规则。信中说，如果这些措施无法实施，欧盟应考虑对中国的太阳能进口产品征收关税并实行配额制。
但是，这一决议并不简单。欧盟能源委员卡德里-西姆森已经排除了贸易措施的可能性，而且各成员国在政治上也反对征收关税。德国绿党副总理罗伯特-哈贝克对对来自中国的太阳能电池板征收关税表示了强烈的担忧，因为这会对价格造成影响，并可能导致太阳能安装行业的失业。与此同时，哈贝克为国内太阳能制造商提供补贴的努力遭到了自由党联盟伙伴--联邦民主党的反对，因为这将在德国联合政府努力批准2024年预算的时候牺牲纳税人的利益。
针对中国太阳能电池板征收关税等贸易措施，也遭到了欧洲进口商和安装商的强烈反对。他们的业务以及欧洲太阳能产业的许多工作岗位都依赖于从中国进口。
欧洲太阳能制造商不仅面临着来自中国的太阳能电池板和组件涌入的压力，而且还有来自美国的拉动因素，导致资本外逃。Meyer Burger公司搬迁的决定与2021年已经宣布的一项更广泛的计划相一致。这些计划在2023年变得更加具体，目的是利用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提供的激励措施，如为太阳能制造商提供的联邦先进制造业生产税收抵免。由于对从中国进口的太阳能光伏产品征收25%的关税，美国对欧洲太阳能制造商的吸引力进一步增强。美国工业还享有比欧洲同行更便宜的电力。
但是，如果欧盟希望大幅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就需要制定有针对性的产业政策，支持太阳能制造价值链各个环节的发展。然而，拨出大笔资金拯救欧洲太阳能光伏企业，并试图在价值链的早期阶段建立强大的能力，很可能是对公共资金的不当使用，而且可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在短期内。目前，欧洲只有少数几家生产商能够生产这些资本和能源密集型的早期生产工艺。
虽然欧盟的政策重点显然应放在促进太阳能光伏发电的成本效益推广和实现气候目标上，但欧盟机构和成员国在如何在短期内支持国内太阳能制造商并为长期竞争力和可持续性创造条件方面有许多选择。
加强欧洲太阳能产业的第一步是，根据新的《净零工业法案》，通过拍卖部署的可再生能源中至少有30%必须满足强制性的非价格标准，如定性环境和社会参数，包括当地的"可持续性和复原力贡献"。这些非价格标准已在风电开发中采用，应推广到太阳能领域。
其次，经布鲁塞尔批准，成员国可以投资新建太阳能制造工厂。2月初，意大利宣布投资近9000万欧元，以提高卡塔尼亚市Enel3太阳能巨型工厂的产量。该工厂的创新理念是将研究与电池和电池板生产相结合。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已承诺在该国南部推广可再生能源，以努力解决数十年来发展不足的问题，并表示意大利既希望也需要在太阳能制造方面具有竞争力。在意大利政府投资之前，欧洲投资银行和意大利银行集团于2024年1月达成了一项5.6亿欧元的金融方案。虽然欧洲投资银行已经为多个太阳能发电厂提供了资金，但为太阳能制造业提供资金还是一种新的方式。
第三，欧洲的支持应针对研发和创新。重点可以放在下一代太阳能技术上，如高效率的透辉石太阳能电池，一种用多层透辉石材料制成的薄膜设备，通过有针对性地长期支持欧洲各地现有的20多个太阳能研发中心。欧洲不太可能与大规模生产太阳能等低碳技术竞争，但它可以而且应该在创新和下一代技术方面发挥领导作用；这是它的竞争优势。
第四，欧盟的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已占总发电量的44%，预计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对能源（包括交通、工业和供热）的总贡献将增加近一倍。欧洲需要努力发展和管理一个以可再生能源为主的能源系统，它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一旦做到这一点，欧洲就能很好地输出实现这一目标的技术和能力。
第五，越来越有必要使太阳能制造业符合循环经济标准。欧盟针对太阳能光伏产品的预期生态设计和能源标签政策措施将为投放欧洲市场的太阳能产品设定循环性、能源性能和环境可持续性的最低标准。鼓励在产品设计、制造和太阳能组件回收利用方面采用可持续做法的措施和产品标准，将促进行业的长期可持续性和竞争力。
最后，欧盟委员会正在努力禁止使用强迫劳动生产产品。2024年3月5日，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的谈判代表达成了临时协议。由于来自新疆的硅属于这一政策的范围，它可能成为一项非关税贸易措施，有可能限制从中国进口太阳能电池板。欧盟国家和公司将有三年时间开始实施新规则。从中国进口太阳能产品的公司将需要改进其供应链尽职调查计划。虽然禁令不会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它将有助于提高太阳能供应链的可追溯性，改善人权和可持续发展标准。
无论是保护主义政策、贸易争端、强制劳动禁令，还是本地含量要求，任何导致欧洲太阳能电池板成本增加并进而放缓部署的行为都会带来若干风险。欧盟委员会将如何决定中国太阳能电池板进入欧洲，目前尚不清楚，但很可能会支持欧洲公司。事实上，有迹象表明欧盟希望成员国通过联合声明和国家援助措施采取行动。
据国际能源机构估计，到2028年，欧洲自始至终生产的电池板将比中国生产的电池板贵140%。因此，该集团雄心勃勃的去碳化目标将变得更加昂贵，实现起来也更具挑战性，这可能会延长对进口化石燃料发电的依赖。尽管在可预见的未来，太阳能生产可能会继续集中在中国，欧洲也将依赖进口中国太阳能产品来实现其气候目标，但欧盟政府可以提供适当的条件和支持政策，确保具有竞争力和创新性的太阳能制造业得以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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