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将再次成为欧洲 “病夫”？| 德国之声

经济萎缩、“技术性衰退”、成本高企、资本外逃、生产转移、专业人才缺失、官僚主义……如今德国的经济正面临20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困境。日前，德国之声经济编辑H. Böhme撰写评论稿件《德国将再次成为欧洲 “病夫”？》（Deutschland: Wieder der "kranke Mann" Europas?），问诊德国经济时弊，在此与诸君分享。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网站1999年6月3日报道截图

在世纪之交前不久，英国财经杂志《经济学人》曾给德国经济判过死刑：“德国是欧洲病夫（The sick man of the Euro）”。当时，德国政界仍沉醉于两德统一后数年的经济繁荣，拒绝实施任何改革，而英国人的这顶帽子给德国政界敲响了警钟。最终，由当时的总理施罗德（社民党）领导的政府补上了短板，推行了包括被称作“哈茨四”在内的劳动力市场改革。

14 年后，这场转变的效果得到了官方认证。一群来自柏林和伦敦的经济学家发表了一篇关于德国经济状况的文章，题为：《从欧洲病夫到经济巨星》（From sick man of Europe to an economic superstar. ）。

但如今，“欧洲病夫”的叫法再度广为流传。德国经济元气大伤，经济总量连续两个季度萎缩。经济学家将之称为 “技术性衰退”。今年第二季度，德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停滞在第一季度的水平线上，但这或许只是一线微弱的希望。因为所有重要指标都在下行。

首先是极具分量的慕尼黑 Ifo经济研究所商业景气指数在 7 月份连续第三个月下降。接受调查的 9000 名经理人对公司现状和未来半年的前景都做出了更差的评估。Ifo研究所所长克莱门斯·福斯特（Clemens Fuest）总结道：“德国经济的形势愈加黯淡。”

不过，并非只有Ifo研究所对第三季度的GDP做出了下降的预测。德国商业银行（Commerzbank）首席经济学家约尔格·克雷默（Jörg Krämer）也明确表示：“遗憾的是，看不到向好的希望。”他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说道，“全球加息的影响已经显现，而德国企业因为德国区位的衰落已经深感不安了。”

德国私人银行Hauck Aufhäuser Lampe Privatbank 的分析师亚历山大·克吕格（Alexander Krüger）也持类似观点：“麻烦之处在于，经济总量仅处于新冠疫情前的高点附近，而部分其他国家的经济已经远高于这一水平，在欧元区也不例外。”

巴登-符腾堡州银行（LBBW）分析师延斯-奥利弗·尼克拉斯奇比喻道：“如果欧洲是一辆经济复苏的列车，德国显然坐在刹车室”。

不仅是在欧元区，就连与其他工业国相比，德国的情况都算得上是异常糟糕——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称，德国将是今年唯一一个经济萎缩的大国。最令人担忧的首先是德国的明星产业——工业。在德国，工业在增加值总额中所占的份额相对较大，约为24%，一段时期以来，德国工业一直在忍受全球经济疲软带来的阵痛。机械制造和汽车工业等严重依赖出口的行业明显感受到了海外市场的寒意。重要的中国市场在疫情结束后未能如愿出现蓬勃复苏，因为中国人也更愿意攒钱了。

由于供应链出现的问题，许多所谓的制造业企业在疫情结束后订单堆积成山，目前仍在利用这些订单进行自救。但订单很可能很快就会做完，而新订单却来得少了：从 3 月到 5 月，订单数量比前三个月减少了 6%。

德国经济衰退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货币监管者希望通过大幅提高利率来抑制通膨，这使得企业和消费者的信贷成本增加，不仅减缓了对德国同样重要的建筑业的发展，也削弱了企业的投资意愿。但这种对经济发展势头的“扼杀”正是加息的意义和目的所在。欧元区的其他国家，如法国和西班牙，也必须应对通膨的问题，但实际上它们应对得更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IfW）新任所长莫里茨·舒拉里克（Moritz Schularick）表示：“我们的欧洲邻国在整体上都表现出更高的经济活力。”

所以说，拖累德国经济的更多的是结构性问题。曾经成功的商业模式（进口廉价——尤其是从俄罗斯——能源和廉价中间投入品，加以提炼，然后以高价出口优质产品）已不再奏效。近年来，多重危机（疫情、供应链问题、俄乌危机及其后果）将德国这一区位的弱点暴露无遗。而问题的清单还很长：为数不少的能源密集型企业因能源成本高昂而苦不堪言。而那些已经转移了生产的企业将一去不复返。然而，昂贵的能源价格还只是问题之一。

德意志中央合作银行（DZ Bank）最近的一份研究报告认为， “德国经济的脊梁”——中小企业处境尤为危险。作者指出了德国一系列真实存在的区位劣势：除了能源价格以外，还有潜在的技术工人短缺、官僚主义盛行、高税率和落后的基础设施，包括裹足不前的数字化进程。此外，人口老龄化也日益严重。德国工商会主席彼得·阿德里安（Peter Adrian）不久前在接受德新社采访时说：“鉴于德国这一区位的高成本以及一些甚至是相互矛盾的规定，我们经济届的大部分企业对于投资回报缺乏信心。”

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IfW）所长舒拉里克（Schularik）在其研究所网站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描述了一条或可摆脱困境的出路：“德国如果不想再次成为‘欧洲病夫’，现在就必须勇敢地转向朝阳行业，而不是焦虑地投上几十亿，来保存过时的能源密集型产业”。

舒拉利克补充道，这还包括迅速解决过去十年的短板和错失的机会：“在数字领域（德国）有些地方落后得简直可笑，国家能力和公共基础设施急剧下降，没有行之有效的战略来改善住房短缺、吸引移民以应对劳动力老龄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