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绝大部分人或许很难意识到,我们当下所处的世界,正在经历三场战争。这三场战争分别是俄乌冲突,巴以冲突,和美国从去年开始发动的金融战。前两者由于是物理战争的形态,所以大多数人都很好理解,而很多人还浑然未觉的,其实是金融战。
而实际上今天的美国,对于真正的热战,早已经不如人们印象中那么厉害。现在的战争形态,正在从有人过渡到无人阶段,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有大量的真人实体参与,这就需要庞大的军工产能和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而这两点也是美国现在所欠缺的。
而与之相应的是,美国的金融战实力,正处于炉火纯青的巅峰时期。而很多时候金融战所带来的杀伤性和破坏力,其实丝毫也不亚于真实的热战。尤其是在大国之间,这种非实体战争的形态,早已经成为了博弈的主要形式。
所以从这个视角去看,在美国主动或被动所策动的三场战争之中,我们并没有置身事外,而恰好相反,我们一直就置身事中。甚至可以说,我们才是美国的主攻方向。只有我们是在与美国直接过招,这对其他的战场而言,确实也发挥了有效的牵制作用。
那么当我们回到美国的视角,去看待全球同时发生的这几场战争的时候,什么是最重要的主战场,什么才是辅助的助攻战场呢?而现在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因为现在又回到了那个老难题,选择如何开始不是问题,该如何结束,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金融战进退两难
我在上一篇文章中,其实已经系统的分析过了,这三个战场的相互作用。简而言之,金融战是美国发动战争的核心战场,而俄乌冲突,是为金融战进行掩护的辅助战场。俄乌冲突的时间线与金融战过程中,美国加息紧缩的节奏高度一致。
这可以看作是美国热战与金融战,一明一暗的两条线。看起来俄乌冲突牵动着全世界的关注,而实际上影响整个全局的核心冲突,却是在金融战上。我们既要面对美国加息带来的资本流出压力,又要给邻国提供强大的战略支撑,实际上我们同时也几乎面临着两线作战。
而到了美国加息周期的尾声阶段,巴以冲突爆发。这可以看作是国际社会对于美国的一次反击。因为以以色列为核心的中东安全格局,是美国全球安全战略的核心支点。当美国金融战进行到最后,其核心利益遭受挑战,绝不是一种偶然。
过去美国在加息最猛烈的阶段,俄乌冲突的烈度,必然也会随之加剧。那么现在美国遭遇的问题就是,美国已无力继续大幅加息,但现在又不知道该要如何退出。正如前面所说,选择如何开始总是容易的,选择如何退出才是真正的困难。
因为巴以冲突,就像是美国在加息阶段时,俄乌冲突的一个镜像。如果美国选择将利率水平维持在高位,继续煎熬,那么巴以冲突,有可能演变为一场持久战。如果美国想快速结束加息,转为降息结束金融战,那么巴以冲突,有可能会快速扩大为一场全面战争。
这背后的逻辑其实是一致的。
在美国加息的时候,通过俄乌冲突来驱赶欧洲的资金回流美国。那么到美国想结束金融战,降息让美元流出的时候,国际社会可以通过巴以冲突的战争扩大化,将资金流出的预期堵死。因为中东就是全球的火药桶,巴以冲突就是火药桶上的那根引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都是给真正的主战场,也就是金融战打辅助的。而我们和美国,才是这场全球博弈中的主角。只不过俄乌冲突是给加息打掩护,巴以冲突是给降息使绊子。
现在美国的基准利率是5.5%,过去我们判断金融风险的一些指标,包括10年期国债收益率所决定的资金成本与美股收益率,两年期与10年期美债长短债的收益率利差,甚至包括美国通货膨胀率与长期房贷利率,这些指标所反映的风险边际,现在可以说都已经钝化,失去了其原本的指标性意义。
这里面的一个核心原因,就是在今年3月份,美国几大银行接连出现破产倒闭的爆雷风险之后,美联储开始出面进行托底,各大银行所持有的国债,可以以高于市场的价格进行抵押,从而提供无风险的流动性。
这实际上相当于美联储一边在加息,紧缩全世界的流动性,一边偷偷给国内的金融机构放水,释放流动性。这也导致过去衡量市场长期资金成本的十年期美债收益率,已经失去了衡量风险的基本意义。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要想知道美国的风险有多大,美联储还可以扛多久?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刨根究底的意义,因为这对于美联储来说,只是一个成本的问题,是在敲鼠标的时候,多一个零和少一个零的事。
对于美国而言,如果金融战可以打赢,他愿意再坚持一年,两年,三年都可以。但现在的问题是,经过将近两年的猛烈进攻,美国看不到赢的希望,再打下去,成本会急剧升高。美国内部的不同资本力量,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分歧。至少有一部分人,不知道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现在对他们来说,最紧要的一个问题,不是如何继续加息把金融战打下去。而是如果不再加息,美国该要怎么退出?至少到现在看,美国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是美国确实找到了方向,就是找我们来进行协商。
这有可能实现吗?
以中美缓和为掩护
对于美国来说,以色列和中东安全格局之所以是美国的核心利益,就是因为这背后关系着石油美元的存亡。所以说在地缘上,以色列与中东安全格局,只是美国核心利益的外在表现形式。美国的核心利益,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美元,美元,还是美元。
所以要看美国的战略布局,只要牢牢抓住一个核心,就是美元。不管是热战,科技战,贸易战,其目标都是为核心利益服务。也可以这么说,其他战场都是辅助战场,只有金融战才是主战场。
金融战如果美国赢了,美国现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而其他的支线战场,胜利只是锦上添花,失败也无伤大雅。但是如果金融战美国赢不了,那么核心矛盾就无法解决。
我一直讲美国现在,在全局上面临两个结构性矛盾,无法解决。
一个是在外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群体和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分配矛盾,无法解决。我们把这个矛盾的体现形式,叫做美国的霸权。这个霸权包括金融霸权,国际话语权,国际秩序的霸权。在他们系统的主导下,导致了这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分配的矛盾不可调和。
一个是内部,经过近50年的经济自由化发展之后,美国最富有的资本阶层和绝大多数普通的美国家庭之间,财富分化急剧扩大。目前已经超过了近100年前,1929世界大萧条爆发时,美国的财富分化水平。
解决外部对于霸权的威胁,收割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财富,来弥合内部的结构性矛盾,就是美国金融战的核心战略目标。
对于这个目标,美国的战略规划与执行始终如一,非常清晰。同样对于这个目标,我们的认知与防守也非常清楚。自2015年以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工作,如果说有一个核心目标的话,一言以蔽之,那就是防风险,防风险,还是防风险。
为什么是防风险?
因为这个世界不管如何风云变幻,不变的就是我们始终会成为这场博弈的主角。这不由我们的主观意志可以选择,而是由矛盾的结构性所决定。除非我们是一个小国,除非我们几十年来没有积累发展的成果和财富。这就像是一道坎,不管你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他都存在,不会因为你闭着眼睛就消失不见,那是自欺欺人。
所以很多人隔三差五就会有这样的疑问,中美是否要全面缓和了,我们是否会全面妥协了?在发出这样的疑问之前,你应该先问另外两个问题。美国的外部矛盾解决了吗?美国的内部矛盾解决了吗?如果这两个结构性的矛盾没有解决,缓和与妥协有用吗?
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问题,是从今年6月份以来,美国在发出积极缓和的信号。从布林肯主动要求访华开始,中美之间的互动在增加。从节奏上来讲,这种主动要求缓和,确实是美国所主导的。
不过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美国对这一系列的互动所下的定义,是增加沟通,避免误判。而到了国内,有很多人的理解却是,增加合作,避免脱钩。增加沟通是形式上的,增加合作是实质上的。目前来看,形式有余,实质不足。所以不要自己加戏,自我感动。
那么自然会有另外一个疑问,就是美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进行缓和?让我们回到金融的视角,回到这条核心主线上,就会很容易发现问题的所在,美国的金融战进退两难,而金融战的核心主角只有两个。
美国在去年年初信心满满的选择了开始,但现在不知该要如何结束,他不来找我们谈,又该去找谁呢?
美国的最后一搏?
实事求是的说,从去年美国开启加息以来,我们在经济金融上,确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总体上来说,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我们的外贸顺差和庞大的外汇储备,牢牢顶住了中美利差扩大的压力。
目前中美之间的利差扩大,差不多到了最大。人们看到的是我们在汇率上的压力,而我看到的是美国在资金成本上的压力。美国吸引了大量资本回流,这需要支付巨大的资金成本。但是目前为止,美国的金融战目标还一无所获,这要怎么退出?
除此之外,一旦美国结束加息甚至转为降息,利差可能会开始反转。但是在美元流出之前,全世界留下大量的资本空白,正是我们人民币国际化的大好时机。在这样的机会面前,美国该要如何说服我们,顺利进入美国的降息周期?
我们是美国前面进攻遇到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而美国身后是两个无法解决的结构性矛盾。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美国的主动缓和,都更像是在争取时间。避免过早承认金融战失败,从而导致内部大清算开始。而这个时间节点和大清算起始的风险点,似乎都在指向明年的美国大选。
美国的大选,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只是种种迹象表明,美国背后的大资本,分歧在加剧。这就导致对民主党与背后的金融资本而言,大选带来的风险在加剧。
很多人对于为何我们愿意进行沟通表示不解,如果我们把它理解为一种,为了拖延时间而进行的相互忽悠,那么一切都好理解。因为我一直强调另外一个观点,就是时间站在我们一边的,时间是我们的朋友。如果美国要拖时间,很可能正中下怀,但我们最好要表现得不太情愿。
其实从美国金融资本的角度而言,他们更需要的,可能也不是与我们缓和,而是需要时间去说服他们内部的另外一部分人。那我们最多要权衡的,不是两个烂萝卜哪一个更好,而是哪一个对我们更不坏一点,仅此而已。
至于合作,对抗与制裁都没有解除,合什么作,怎么合作?
至少从目前来看,美国还不能宣布加息周期结束,因为这等同于宣布金融战失败。由此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内部对于金融资本的清算,就很有可能导致美国走向全面的极端民粹主义。
但现在的情况是,进攻也没法持续,美国可以单方面宣布胜利,但是背后的两大矛盾依然还会持续。如果这个时间拖到明年年中,美国内部矛盾可能会进一步激化。因为他们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而金融政策的选择和美国的大选,可能是互为表里的。
在此之前,其实我们最应该警惕的,是美国进行最后一搏。因为即便是金融战,美国也有可能再冲一次,美国金融界的重要人物也都发出过类似的信号,就是美国也有可能将基础利率提高到7%。
其实目前的情况来看,7%和8%,甚至10%,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无非是美联储托底的时候,加一个零少一个零的事。如果2024年初,美国内部面临的压力增加,不排除他们会选择孤注一掷,再次大幅提高利率,冲到7%,甚至8%。
可能只有这样尝试过后,再一次失败,他们才会彻底死心。也会转而在内部的清算压力到来之前,开始寻找退路。
最后
我从不觉得美国会有一丝胜算的可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是从趋势出发,去看待两国之间的博弈。我们自10年前开始推动一带一路,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扩张。而同一年奥巴马正式宣布伊拉克战争结束,美国开始从伊拉克撤军,直到两年前,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同理,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美国的战略收缩。
在收缩中,所面临最大的风险和威胁,就是由于收缩的速度过快导致崩塌。美国的降息或者说寻求缓和,从战略的角度,从趋势的角度来看,很可能都是一个烟雾弹,为有序收缩而释放的假意扩张的烟雾弹。
换言之,新冷战的风险,仍然远远高于缓和与合作的可能。在此期间我们也许会迎来一个窗口期的延续,但从风险控制的角度而言,这不是反转,如果勉强点说,也只能算反弹,反弹过后,趋势仍将继续。
大家终将走到那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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