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经常受到西方决策者和专家的谴责和怀疑，但人们对华为的起源和独特的治理体系却知之甚少。

中国在短短三十年间迅速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强国，这是二十一世纪迄今为止最大的事件。令人遗憾的是，与此同时，西方国家的恐惧心理也在不断滋长，他们与全球主流媒体一起，对中国惊人的发展描绘了一幅丑陋的图景。

这种进步最明显的体现之一就是华为，一家中国公司，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电信设备制造商。然而，伴随着该公司成长的是西方国家的恐惧和不信任，尤其是美国，美国认为该公司是对美国国家安全的潜在威胁。

华为声名颇亮的主要原因有两个。首先，该公司实际上经营有方，极富创新精神。西方人深信自己的技术优势以及技术创新与特定政治/文化价值观之间的关系，因此对这一事实感到不安。第二种观点认为，因为它是一家中国科技公司，而且其创始人曾是军人和中国党员，所以它一定是由中国政府控制。后一种观点表明，人们对现代中国，尤其是中国商业生态系统与国家之间的关系知之甚少。

由于对华为的起源、运作方法以及与中国利益相关者的关系缺乏了解，华为经常成为攻击目标。华盛顿应该首先更多地了解这家公司，以及它是如何诞生的。

华为的起源

对于那些不了解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国内斗争的人来说，值得记住的是，即使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中国有些地区的饥荒也并不罕见。江苏省就是这样一个地区，那里的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在森林中觅食浆果、坚果和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要知道，在这一时期，邻近的香港还有新加坡也出现了像麦当劳和肯德基这样的快餐店。这一时期中国持续的贫困和苦难，是一些以政治为中心的政策带来的结果。显然，这些政策未能支持国家的发展。

任正非就是在这一时期成长起来的。任正非家境贫寒，为了让弟妹们能吃上饭，他放弃了一些微薄的口粮，而是将饭菜掺入米糠中维持生计。他经常到森林里采摘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早年的奋斗生活促使他在年轻时踏上了一段非凡的旅程。在学习了建筑和工程学之后，任正非加入了中国军队。在为社会做贡献的愿望驱使下，他最终离开了部队，开始了更大的创业计划。他自学了计算机和其他新兴数字技术的工作原理。在多次创业失败后，1987年，43岁的他最后一次掷骰子押注，成立了华为公司，意为"致力于中国，有所作为"，打算销售程控交换机。

现在，华为在许多方面都已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品牌之一，部分原因是其创新和市值，部分原因则是陷入了中西方之间的地缘政治斗争。

任正非穷困潦倒的故事与当今许多科技巨头创始人的故事形成了鲜明对比。任正非的故事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让我们了解这家公司的韧性、它所充满的积极向上的精神，以及它计划如何抵御当前的外部压力。华为推出新款智能手机，表明它已成功克服美国制裁，并能自主创新，这引起了人们的热烈关注。同样，虽然没有成为全球头条新闻，但华为最近也宣布推出自己的企业资源规划软件，结束了对甲骨文软件的依赖。预计还会有更多创新，这也印证了"需要是发明之母"这句老话。

华为为何如此创新？要了解这一点，需要从公司的三个方面以及公司的运营方式入手，为观察者提供启示。

华为的治理和所有权体系

人们往往错误地认为，华为是中国在商业上的延伸，其管理方式与中国类似，创始人任正非拥有绝对权威，密切监督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家私营公司100%为员工所有，任正非持有公司0.7%的股份。华为的这种治理结构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它借鉴了对全球最佳实践的广泛研究，并根据自身需求进行了定制。

公司在集体领导模式下运作，股东代表和决策机构成员均由民主选举产生，并有众多制衡机制。股东大会是公司的主要决策机构，决定公司的重大事项，如增资、利润分配、选举董事会和监事会成员等。员工由工会委员会代表，代表委员会是工会履行股东责任和行使股东权利的员工载体。拥有投票权的持股员工以每股一票的方式选举委员会，然后委员会以每人一票的方式选举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这些活动都是透明的，甚至向所有员工直播。

作为华为的创始人，任正非的影响力和权威来自于他的成就所赢得的尊重。这也是一种特别符合中国传统的组织和谐与秩序的方式，植根于尊重长辈和领导的文化中。虽然任正非在董事会决策中拥有否决权，但有记录显示，他只行使过几次否决权，而且通常是在技术和业务方向上，这在世界上大多数私营企业中都很常见。在公司内部，他更喜欢通过在全公司范围内发表讲话来分享自己的愿景和想法，并以此作为制定方向的指导。

建立这种治理结构的主要动机，是确保公司的长远发展，使其能够实现可持续增长。作为一家私营公司，华为能够设计结构和制定长期目标，专注于其核心愿景和使命，包括对客户和员工。

美国最近的制裁影响了华为的智能手机业务和短期利润，让2022年净利润同比下降69%，但是，华为仍在继续进行战略投资，并将更多资金投入研发（R&D）。2022年，他们的研发投入占营收的25%，相当于1,615亿元人民币，绝对值超过了美国以外的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占营收的比例也超过了科技巨头。相比之下，全球研发投入最大的亚马逊和字母表同年的研发投入约占营收的14%。

尽管无法在全球推出高端5G手机，但智能手机业务部门却没有裁员。这也是一种经常被误解和不被重视的文化差异，员工被视为家庭的一份子。正因如此，当困难时期来临时，每个人都会忍耐，进入"生存"模式。新款Mate60、Mate60Pro、Mate60Pro+和新版可折叠手机MateX5的推出，就证明了这一战略的智慧。

华为的治理结构使其即使在业务低迷和外部压力下也能对公司、设施、研发和员工进行再投资。

向世界学习和全球开放的文化

华为强调艰苦奋斗，以儒家传统的集体韧性为基础，这使华为能够吸引人才，他们坚信自己能够克服困难，创造出最能实现公司官方目标："坚持以客户为中心，为客户创造价值"的解决方案。员工的动力不仅来自经济回报，还来自使命感和参与寻找问题解决方案的需要。公司的吸引力使其能够吸引中国最优秀的人才。

值得注意的是，在制定公司目前的公司治理模式时，华为的领导层花了很多时间研究世界各地成功的、长盛不衰的公司的治理模式，包括日本的家族企业以及法国、德国和美国的公司。他们积极思考不同模式的优缺点，汲取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并将这些理念为华为量身定制。

华为监事会的设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从德国公司治理结构和Fredmund Malik提出的治理原则中汲取了灵感。不过，华为的结构与德国公司不同，股东代表坐在最高层。此外，监事会不仅对董事会进行监督，还在培养公司各级领导层和制定公司运营规章制度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

员工的参与也是独一无二。监事会和董事会的所有成员都是华为员工。此外，提名进入董事会的股东代表必须对公司做出过贡献，并展现出必要的领导能力。

五年前，华为在继任规划和建立轮值联席董事长制度时，也采用了类似的学习不同模式的思维方式。华为重视培养公司内部的领导者。为了建立自己想要的制度，华为学习了具有类似做法的成熟公司的不同领导结构，包括家族企业。

公司认为，通过留住顶尖人才，可以克服任何个人的局限性，并提供制衡。华为目前有三位轮值联席主席。联席董事长在休息时间会访问其他国家，与员工会面，了解业务，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思考的空间和时间，这一点非常受重视。

华为开放的世界观和对其他文化的欣赏，在其位于东莞市的研发园区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该园区被昵称为"欧洲城"，有30,000名员工在仿照九个欧洲国家建造的十二个不同的"村落"中工作。修剪整齐的花园环绕着栩栩如生的欧洲著名城市和建筑的复制品，包括凡尔赛宫、海德堡城堡、阿姆斯特丹和维罗纳。村落中点缀着众多餐厅和咖啡馆，体现了任正非对咖啡文化的推崇。此外，园区内还设有电动火车服务，因此在园区内无需开车。园区的概念是一次设计竞赛中的构思，因其独特性而入选，有别于一般的科技公司或中国风设计。

显然，该组织及其员工仍然非常重视促进全球文化交流和学习非中国成功模式。一些知名观察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对社会责任的承诺和有所作为

许多人可能会惊讶地发现，华为将可持续发展视为其业务优先事项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华为制定了四项可持续发展战略，这些战略都与华为的愿景和使命相一致：数字包容、安全可信、环境保护以及健康和谐的生态系统。每项战略都与公司的业务和产品开发相结合。例如，华为的产品和解决方案越来越多地旨在帮助企业及其客户减少能源消耗和二氧化碳排放。

公司每年都会发布可持续发展报告，但是，这些报告与西方典型的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或CSR（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并不一致。同样，该公司并不太重视慈善事业，也没有成立基金会或慈善机构。相反，该公司投资于利用其技术开发具有成本效益和可持续的解决方案，并与当地和多边合作伙伴合作，在需求最迫切的国家实现其目标。

TECH4ALL是该公司的一项长期数字包容计划，致力于开发创新技术和解决方案，以实现一个包容和可持续发展的世界。他们应用人工智能和云技术学习濒危动物、雨林和湿地的声音，远程监控并防止非法狩猎和砍伐。这一应用已在拉丁美洲和欧洲的许多国家使用，并有可能部署到其他领域。

另一个例子是乡村之星（Rural Star）。作为华为致力于农村发展和缩小数字鸿沟以促进偏远地区发展的一部分，华为投资创新了更简单、更小巧的数据传输技术。RuralStar解决方案可将基站建在一根简单的电线杆上，而不是专用的铁塔上，其低功耗特性可使用六块太阳能电池板供电。RuralStar被广泛认为是为偏远和农村社区提供的最环保、最具成本效益的解决方案之一。值得注意的是，与传统的只为高密度城市地区提供服务相比，为农村地区提供服务的商业决策估计会降低30%的利润率。

在全球范围内，与传统解决方案相比，该技术为拥有数千居民的小村庄提供服务的成本降低了70%。继2017年在加纳首次试点后，已有60多个国家实施了Rural Star，农村地区的5000多万人从中受益。作为此类项目如何获得资金的一个例子，2020年，加纳通信部和加纳电子通信投资公司与中国进出口银行签署了一项融资协议，华为将为加纳部署2000多个Rural Star站点，为340多万人提供语音和数据服务。

在推动数字化的目标下，华为还持续投资于绿色转型。在自身运营中大幅增加可再生能源的使用，实际上，自2020年起增加42.3%，除此之外，提高产品能效也是其创新过程中的一项重要指标。某公司报告称，自2019年以来，因为利用华为技术，其主要产品的能效提高了1.9倍，这反过来又帮助其客户和行业合作伙伴减少了碳足迹。

更广泛地说，华为的数字电源技术正在全球许多太阳能发电场部署和使用。其理念是用比特管理瓦数，帮助更好地生产清洁能源，减少排放。截至2021年底，华为数字电源已帮助客户生产了4829亿千瓦时的绿色电力，并节省了约142亿千瓦时的电力。这些努力减少了近2.3亿吨二氧化碳排放，相当于种植了3.2亿棵树。

在使命宣言之外，能够选择履行社会承诺，并采取具体措施实现企业愿景，这是华为相对独特的能力。当企业都在努力实现ESG目标，克服短期优先事项与可持续增长投资之间的根本矛盾时，华为努力克服这些挑战，将其产品和服务视为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推动力。华为致力于开发信息与通信技术，以减少碳排放、推广可再生能源，并为循环经济做出贡献。华为努力在自身运营中促进节能减排，并使用更多的可再生能源。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华为领导团队内部达成共识，做出了与可持续发展议程相一致的战略选择，愿意为长期目标投资，并有能力创新新产品，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一家不会消失的公司

华为凭借卓越的创新能力在全球舞台上取得了成功，这表明中国有很多值得世界其他国家学习的地方。然而，这种成功来自开放战略和向他人学习的意愿。批评中国公司的人，正在争先恐后地回应最近的事态发展，他们更应该注意到这一点。

《国家利益》2023年9月11日钱德兰-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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