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近年一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示威,却让上述几种革命现代性意外驳杂,使得平日里对宗教相对冷漠的中产青年们,运用了什叶派的烈士叙事来反政府,其便是2009年的绿色运动。

孙迦陵:无效也要做,伊朗的逮捕令意欲何为

2009年,德黑兰,示威群众聚集在维里阿瑟广场(图/维基百科)

当民间与国家竞争宗教话语

绿色运动起于民众对选举舞弊的不满,在当时西方满怀期望的凝视下,又被称作“绿色革命”、“波斯之春”,以符合颜色革命与民主化的想象框架。然而若由伊朗本土视角观之,在这场骚乱中,许多青年重复的,皆是1979年革命、乃至两伊战争的烈士范式,只是此次的叶齐德是神权政府,烈士则是死于枪下的牺牲者。

综观当年街头,象征伊斯兰与侯赛因的绿色成了示威主题色,许多平日不怎么关心宗教的青年,此刻都包上了具有宗教色彩的绿色头巾,举出绿色旗帜、横幅,甚至画上绿色眼影、指甲油,接着爬上高处大呼“真主至大”(Allahu Akbar)、“独裁者下台”等,1979年时,示威者的口号是“独立、自由、伊斯兰共和国”,这次则换成了“独立、自由、伊朗共和国”。

在革命卫队与巴斯基的枪口下,这场运动最后烟消云散,但示威者们在城市多处留下了绿色标语及涂鸦,让巴斯基清理时疲于奔命,其中有不少是1979年革命时出现的绿色手印与血手印,手印五指分别代表了先知穆罕默德、先知之女法蒂玛、先知女婿阿里、阿里之子哈桑,以及阿里另一子、同时也是烈士政治的核心符码:侯赛因。而命丧枪口的女示威者内达·阿格哈·索尔坦(Neda Agha-Soltan),则被反政府阵营封为烈士。

对中产青年而言,在这场运动中,其传递了心中最深层的愤怒:反对国家垄断宗教话语,不论是对烈士的形象塑造,抑或是对宗教象征主义的运用,并以此向大众争取政治合法性。

在许多伊朗青年看来,信仰的实践应当个人化,而非由国家以集体主义的形式灌输,故其反对政府禁酒与强制包头巾,对烈士政治的回应也充斥着类似情绪,认为这种场面庸俗又牵强。但许多人并非真对烈士的贡献全然麻木,而是厌恶国家系统性地广设烈士壁画与符码,连地铁站与街角都不放过。

对许多青年而言,国家的宗教戒律已与政治权术工具无异,虽说其对自由民主的想象往往有过度浪漫的倾向,但这些人毕竟没有参与1979年的革命,就连对两伊战争的记忆也是从教育得来,与上一代相比,自然难有共鸣。